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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17章 救人。
    江渡很愁。

    她是镇妖城的统帅,从三年前就是了。

    可是。

    她始终只有十八岁,她理智,可依旧感性,她聪慧,却也是少年。

    面对敌人。

    她从不惧怕。

    从小在北境长大的她,深爱着北境,深爱着这座城。

    可是四年征战,她见到了太多战死沙场的好儿郞。

    她擅长打仗。

    却也厌倦战争。

    她虽然年少。

    却时时高瞻远瞩。

    十六岁的少年郎,自然可以提刀,征战沙场,事实上,她十四岁时,就那么做了。

    北境当然也可以将征兵的年岁向下调,调整到十六岁,北境的王权也有这个权利。

    她也坚信,北境的儿郎亦会纷纷响应。

    可。

    事情真的只是那么简单吗?

    不。

    一切远没那么简单,在北境,十五六岁正是娶妻生子的年纪,如果,她是说如果,自己开了这个先河。

    将十六岁的孩子提前征入军中,后世皆如此。

    何人娶妻?

    何人生子?

    北境兵员以后将从何处来,这座城又由谁来守,身后那座天下的安宁又将何去何从。

    父亲和爷爷对她讲过。

    身在江家,是荣耀,是富贵,却也是责任,世人言北境是江家的北境。

    却不知道。

    江家一生扞卫北境,江家儿郎十有九者战死沙场。

    身为江家的人,肩头的担子很重。

    她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她的每一个决策都需要深思熟虑,而非头脑一热。

    她必须要保持清醒,要让自己站的很高,看的更远。

    一直以来,皆是如此。

    江渡很清楚。

    自己的一个决定,承载着的都是万万人的宿命。

    江家守了北境快两百年了。

    不能在她的手里丢了。

    那个提议是很好,可后果却充满了未知。

    她不知道北境承受不承受得起。

    可是。

    若不那么做,脚下这座城,要如何守,能否守得住。

    她从不缺少勇气。

    可她也时常患得患失。

    归根结底。

    她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罢了。

    她勇敢。

    可她也惧怕失败。

    她不怕死,和这城中的每一个军卒一样,她从不介意,将自己的尸骨留在那城外。

    可她也怕死。

    爷爷老了,父亲病了,江家这一代,只剩她了,她若是死了,这座城由谁来守,这天下该如何?

    想着想着。

    姑娘的脸上布满了愁,大大的眼里装满了忧。

    她叫江渡。

    因为她叫江渡,所以她没有自由,更不能随心所欲。

    穿堂风来,烛火受了惊,晃晃悠悠,就如江渡此刻的思绪,恍恍惚惚。

    初春。

    山里的晚风依旧很冷,江渡的新衣薄,铁甲寒。

    所以。

    她也很冷。

    不过冷的却不是这具身子。

    思绪被冻结,她被惊醒回神,将那雪白的手放在唇前,轻轻哈了一口气。

    姑娘眉梢舒展。

    随后走出了大帐,朝着军营走去。

    贴身的兵士问。

    小主去哪里。

    江渡说要去看看,看看自己的兵。

    时子夜。

    云川山脉寂静无声,可是漫天繁星下的军营里,却满是哀嚎回响。

    许轻舟自城头收拾战场,与一人将一个断了胳膊的伤兵送回营房后。

    他便就留了下来。

    为这些受伤的士兵,止血,包扎,疗伤。

    很忙。

    也很吵。

    地上,卧榻上,桌案上,到处都是鲜红的血。

    许轻舟的脸庞,也被一些士兵伤口溅起的血也弄花了。

    不过看着。

    反倒是少了几分病态。

    营房里。

    篝火明亮。

    伤员堆积如山,且还持续有伤兵送来,军医们穿梭其中,跑的跌跌撞撞,喊的声嘶力竭。

    天虽寒,却仍然满头大汗。

    即将力竭。

    也不敢耽搁。

    属于他们的战斗,正式打响,不过他们的敌人却不是妖兽,而是死神。

    他们正在和阎王爷抢人。

    许轻舟正是其中一员。

    不过。

    是临时加入的。

    一直以来,书生行走人间,本就是济世渡人,如今治病救人,并无两样。

    而且。

    书生的医术虽是自学成才,只是略懂。

    可是。

    就是那浩然略懂的水平,用在罪州凡人的身上,便是最高的水准。

    他将一个一个的战士,从鬼门里硬生生的拉了回来。

    与别人的忙忙碌碌,慌慌张张不同。

    许轻舟闲庭信步,始终游刃有余,治起伤来更是行云流水,快而不乱。

    又稳又准。

    即便在此番杂乱中,他依旧如立在鸡群里的鹤,分外显眼。

    就连军医的头头,都对其另眼相看。

    虽是新兵来的。

    看着病恹恹的。

    可。

    这医术没得说,就是自己,也自叹不如,所以还特意给他配了两个助手。

    将所有的重伤员一股脑的全塞给了许轻舟。

    而许轻舟自也是来者不拒,沉溺其中。

    他逍遥天下,洒脱随意,寄兴山水,人间快活。

    随意了千年,可唯独对于救人这件事,他始终甘之如饴,全力以赴,不留余力。

    救人。

    渡人。

    似乎早就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虽然不是医者。

    却依旧有一颗医者仁心。

    “没事,放松,有我在,死不了的——”

    不知不觉,许轻舟入了忘我之境,就连那姑娘来时,他都不曾察觉分毫。

    依旧在救着眼前的人。

    从未有一刻,书生如此桀骜,将死神藐视,踩在脚下。

    江渡来时。

    夜已深,可声不静,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眼底闪过的是心痛。

    即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即便这也不是她见过最惨的一次。

    可看着这些伤兵,听着他们的哀嚎,她还是会心疼,然后眼眶也会微红。

    甚至在无人的角落,她还会潸然泪下。

    她本是不喜欢哭的。

    她也从来不怕疼。

    刀穿腹而过,她曾经也不曾哼一声。

    可能。

    在江家的血统里,都是爱兵如子的吧。

    看着她们痛苦。

    她比他们还要痛苦。

    这些。

    可都是她的兵啊。

    所以,她厌倦战争。

    “将军——”

    “将军!”

    “别动,躺好。”

    “疼吗?”

    “忍一忍--”

    她穿梭在此间,柔声询问,往日的凌冽不在,今夜如那天上星河,她柔情似水。

    伤春悲秋。

    医官匆忙而来,擦拭手中血渍,诚惶诚恐道:

    “将军,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江渡没有客套,只是柔声询问。

    “李叔,药材还够吗?”

    “够,够,够!”

    江渡缓缓点头,轻声慰问。

    “辛苦了。”

    “将军言过了,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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