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墨雨端着铜盆进来,一眼便看到扔在地上的剑穗。
他将铜盆放到古架上,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宋引鹤好奇问道:“公子,这穗子您怎么扔了?您昨晚上可是编到很晚的。”
根本没有看到前方引泉朝他使的眼色。
砰——
宋引鹤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到妆奁台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他嗓音淡淡的朝身后的引泉开口:“换一支,这桃木簪子我戴腻了。”
“是。”
引泉立马应下,赶紧又换了一支发簪。
站在后面的墨雨总算察觉到不对劲儿来。
他默默闭上嘴巴退到了一边。
宋引鹤穿戴好,洗漱过后便出了屋子,准备去清念院请安。
墨雨拉住引泉的手臂,小声询问:“怎么回事?公子今日怎么了?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引泉没吭声,只指了指那枚躺在地上的剑穗,“好像吵架了。”
“啊?”
墨雨吃惊,“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不知道。”引泉摇了摇头,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
两人没敢说太久的话,赶紧出去跟上。
宋引鹤此时已经出了栖云院,没有丝毫叫上辛夷的打算。
三人离开之后。
不远处的房门咯吱一声打开。
辛夷抱着剑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目光平静的朝宋引鹤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抬步也出了院子。
清念院
祁正夫看着坐在身边的宋引鹤,一眼便看出他情绪不对。
“狸奴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还在为选君宴上的事伤心?”
说起此事,祁正夫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他娇娇贵贵养大的宝贝,如何能去做人的侧侍,即便是太女也不行。
祁正夫有些发愁,“众目睽睽之下太女朝你递了花,此事着实难办。”
“父亲,我并未接下。”
宋引鹤出声说了一句。
他看着祁正夫认真说道:“当时我身边有很多儿郎,谁又知道太女殿下这花到底是送给谁的?”
“狸奴,你……”
祁正夫闻言有些惊诧的看着他。
“你不想嫁给太女?”
那日问他的时候,见他羞涩的模样,他还以为他对太女有情呢。
“我好歹也是毅勇侯府嫡出公子,去做侧侍岂不是让人耻笑。”
虽说侧君的地位比妾侍的地位高,可也高不到哪里去。
宋引鹤有自己的骄傲,“而且,太女正君是柳青衣,他一向看我不顺眼,若真是进了东宫,他身份压我一级,我岂不是要被他欺负死。”
“父亲……”
他抬起双眸可怜巴巴的看着祁正夫:“您舍得让我受苦吗?”
祁正夫自然是舍不得,他就这么一个儿子。
祁正夫表情凝重起来,“那这东宫确实进不得。此事我还要去与凤君商量,他是太女养父,太女总要给凤君几分薄面。”
祁宣是个急性子,说做便做。
直接叫上喜竹朝外走去,“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宫面见凤君。”
宋引鹤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站起身送他出门口。
祁正夫走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折返回来,朝他交代道:“对了,你祖父的寿辰快到了,为父在聚珍宝打了一尊玉佛像,你去取来。”
说完,没等宋引鹤说话,便又风风火火离去。
宋引鹤目送着他离开,站在门口没有动。
想到太女让辛夷转交给他的那封信,眉宇间便不自觉蹙起来。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他朝凤君传达的话。但并不在乎,仿佛他是她的掌中之物,任凭他如何折腾也翻不出她的手掌心。
宋引鹤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在这件事上明明是她先食言,可她却依旧抓着他不放。
宋引鹤第一次见识到隐藏在那副温柔面孔下的强势与霸道。
他眸光有些失神的看着远处景色,低声喃喃:“难道我认错人了?”
*
祁正夫安排的任务自然是要做的。
因此,宋引鹤离开清念院后没有回栖云院,直接带着墨雨和引泉出府去了。
马车徐徐穿行在热闹的街市,很快便到了祁正夫说的聚珍宝。
这聚珍宝是都城内有名的珠宝行,各种珍奇古玩,玉石佛像,种类繁多。一共上下三层楼,宋引鹤去的就是二楼的玉石坊。
他带着墨雨和引泉走了进去。
一楼的引客童立马小跑了过来,“客人,您有什么需要?小店应有尽有!”
“我是毅勇侯府的公子。”
宋引鹤朝她说道。
这小童也是个机灵的,立马反应过来:“原来是宋大公子,玉佛像已经打好,您请上二楼。”
她伸手朝里请了请。
宋引鹤微一颔首,随后迈步朝楼上走去。
“宋大公子,您的佛像装好了,您收好。”
玉石坊的掌事将锦盒双手奉上,脸上带着讨喜的笑容。
墨雨上前一步立马接过。
宋引鹤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在二楼转了起来。
“祖父寿辰礼我还没有准备,他老人家一向喜欢玉制的东西,送他老人家一对玉枕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他在几对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玉枕前停下。
最后看重了一对刻着松鹤纹的玉枕。
宋引鹤探手刚刚摸上,正想扭头喊掌事的过来,没想到另一双手也按了上来。
柳青衣直接拍开他的手,笑眯眯说道:“这是我看上的东西,宋大公子晚了一步。”
说着,就让身后跟着的护卫将玉枕抱了起来。
冤家路窄。
宋引鹤脸色冷了下来,“是我先碰到的,柳青衣,你故意与我作对。”
“是又如何?”
柳青衣直接承认,“宋引鹤你还在傲气什么?我可是太女钦定的正君,你一个侧君也配和我抢东西?”
“看到了吗?”
他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一众护卫,有些得意的说道:“这是太女殿下亲自赐给我的人,说是让她们保护我的安危,这玉枕是我要送给殿下的感谢礼,你真要与我抢?”
宋引鹤直视着他,并没有因此让步:“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先来后到,这玉枕是我先看上的。你与太女殿下并未完婚,如今还不是什么太女正君,若想炫耀你身份,也得等你成为正君的那一天再说。”
“而且——”
他走近两步看着柳青衣说道:“我并未接下太女殿下的花,因此这侧君的称呼便不必了。”
宋引鹤不理会柳青衣变得难看的脸色,直接吩咐身后的墨雨和引泉去拿玉枕。
柳青衣沉着脸,突然大喊了声:“好啊,太女殿下的东西也敢抢,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手指着宋引鹤直接朝身后的护卫吩咐道。
护卫得了命令上前——
墨雨和听泉立马被一把甩开,摔坐在了地上。
两人看着宋引鹤,面色有些着急:“公子快跑!”
看着眼前步步紧逼过来的护卫。
宋引鹤咬了咬牙,朝旁边喊了一声:“十七,你还不快出来!”
他话音落地,一道黑色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辛夷冷淡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公子。”
宋引鹤也不看她,直接吩咐道:“去把玉枕给我抢过来。”
辛夷收到命令后没有丝毫的犹豫,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他身前。
连她出手的动作都没有看清,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一群护卫已经躺倒在地。
辛夷捧着玉枕重新回到他身边,“公子,您要的玉枕。”
“宋引鹤!”
没等宋引鹤出声。
站在对面的柳青衣率先破防,满脸怒容:“这可是太女殿下的人,你竟然敢反抗,你就不怕太女殿下降罪?”
“笑话。”
宋引鹤目光落在他身上,冷哼出声:“不反抗还等着挨打不成?我看着是那么傻的人吗?别拿着太女殿下威胁人,你若真有本事,就直接去毅勇侯府抓我便是。”
说完,他再懒得搭理他。
直接带上玉枕离开了聚珍宝。
出了大门,宋引鹤让墨雨和听泉先将玉枕抱回马车上。
他停住脚步,扭头看向身后辛夷,抱起了双臂:“一直跟着我?”
辛夷:“……”
她绷着唇角没有否认。
“方才我若是不喊你,你是不是要看着我被她们揍?”
辛夷:“……”
她声线平直:“公子应该不想看到属下。”
“这么说,你是打算看着我被揍了?”
宋引鹤笑了,气的。
“我不让你跟着,你偷偷跟上来。如今倒是又听我的话了?”
辛夷认错:“是属下有罪,甘愿受罚。”
说着,竟要在这人潮涌动的门口跪下来。
被宋引鹤一把拉住胳膊。
他暗暗磨牙:“你做什么?你非要气死我不是!”
“属下——”
“闭嘴。”
宋引鹤怕她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干脆打断。
“现在,你给我跑回毅勇侯府,只要你比我的马车快,我就不计较你这些日子犯的错。”
“当然——”
他特意提醒了一句:“不准用武功。”
辛夷抬起黑眸看着他,最后说了一个好字。
她自然知道,宋引鹤就是在故意整治她,想要出一口恶气。
他坐上马车直接回了毅勇侯府。
刚踏进栖云院,就看到已经站在院子里的辛夷。
“你你你……”
宋引鹤立马瞪圆眼睛,手指着她走过去。
辛夷抱着剑朝他行礼:“公子。”气不喘,心不跳的。
宋引鹤恶气出了一半又憋了回来,心里难受的不行。
他指着辛夷正想继续发难。
走近后才发现她浑身的衣物已经湿透。黑色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身形。
微微抬头,黑发也打湿黏在脸颊上,其中一滴正沿着下颌角滚落进锁骨,朝更深处滑去…
她眼角微微泛起红,像是抹了胭脂一般,很明显是剧烈运动后留下的身体反应。
宋引鹤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些视线,心底的憋闷突然就消散了不少。
罢了,看在她这么惨的份上,他就原谅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