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一抹黑色的身影快速在夜色中穿行,跟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他娴熟地穿过一个个街巷,最终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破旧铁匠铺。
“当!”
“当!”
老铁匠佝偻着背,打着烧红的烙铁,头也不回道:“打烊了,明儿再来吧。”
黑衣人踏入灯光昏暗的房间,露出一张清隽的容颜。
“我是来取东西的。”
话音刚落,清脆的“叮当”两声,一对儿青玉玉佩放在了屋子中间唯一的那张破木桌子上。
老铁匠侧首,瞥了眼那对玉佩,动作微微一顿。又敲了十来下,才将初具雏形的铁器丢入一旁的水池中。
水汽瞬间蒸腾。
这已经不是席云淮第一次来了。
老铁匠明明两眼昏花,却仍旧察觉出之前带来的玉佩的不对劲,将他赶了出去。
但这次,老铁匠没有赶人。
他颤颤巍巍地背着手进了里屋,很快又颤颤巍巍地拿着一个盒子出来。
席云淮盯着盒子。
这,大概就是他母亲的遗物了。
席月棠的奶娘还在世的时候同他说过,城西铺子的老铁匠,以前是个富贵人家的死士。那年天灾人祸,席月棠跟着父亲跟哥哥去施粥,多给了任务失败被抛弃在街头濒死的死士一个馒头,自此就成了席月棠的死士。
但席云淮不明白,母亲去世前,为何要让老铁匠只认玉佩不认人。
甚至还要将另一半的信物交给老太太。
难道母亲不怕老太太出尔反尔,从他手中将信物骗走,昧下她的遗物吗?
但看到盒子里的东西,他才明白母亲的为计深远。
盒子中,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只旧剑穗,跟一封陈旧的信。
可是这两样东西……能让他在席家遇到的麻烦全都迎刃而解。
若是拿到遗物的是他,他可以选择一步登天,还是继续保持现状。
就算拿到遗物的是老太太,看到盒子里的东西,反而更加不会伤害他。不论之前有多不待见,也只会颠颠儿地将东西还给他,当亲孙子宝贝心肝儿宠。
只是席月棠千算万算,漏算了一样——席老夫人的贪婪跟心狠,可并没有因她吃斋念佛而削减分毫。
不过还好,他早有提防。
“多谢前辈。”席云淮微微颔首,重新踏入夜色里。
*
席家火势汹汹,都映亮了半边天,根本瞒不住。
对外只称是后院提着灯笼巡逻的小厮喝多了,摔了一跤,灯笼掉进了后院堆积的柴火上,这才酿成大祸。
这话骗得了外人,骗得了新大少夫人,却骗不了席家的两位公子。
不过席宴泽只以为是席家人终于受够了那个只知吃席家的米、还见不得的老鼠,便找了个夜黑风高的日子弄死了他。不过这样也好,席云淮的存在只会影响他的前程,如今也算是解决了一桩麻烦。
但席宴江则知道一些隐秘。
待郑雨蝶睡下,他悄悄披衣而起,来到了佛堂。
佛堂里,老夫人还没睡。
面对着悲悯的菩萨像跪在蒲团上,捻动着佛珠,口中默诵着经文。听到通传大公子来了,老夫人眉心微微蹙起,连忙收起菩萨像面前的两枚玉佩,方才让席宴江进来。
这个城府颇深的大孙子这个时候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席宴江问候了几句,便问起了席月棠遗物的事。
“阿弥陀佛。”老夫人神色淡淡,垂下的眉眼,像极了供在案桌上的菩萨佛像。她缓声道:“你从何处听来的,你姑母哪有遗物。”
席宴江自是从他母亲那儿听到的。
席夫人不小心偷听到了老夫人跟席月棠的对话,不会有假。老夫人不肯承认,这是想独自昧下这遗物了。
倘若只是等到老夫人去世才能得到这些东西,席宴江也不是不能等……可府上还有个席宴泽。
席宴江有些不悦。
都一只脚踏进棺材了,还紧紧攥着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连他这个唯一的嫡孙子也防备!
但席宴江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又关心了几句祖母,躬身告退了。
“江儿什么都好,就是城府太重了,像他娘。”老夫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阿弥陀佛。”
时间已经不早了,老夫人被阿翠嬷嬷搀扶着回屋休息。
睡觉前,她再次拿出那对玉佩,爱不释手地摩挲着。
席月棠的遗物,会是什么呢?
珠宝?金银?还是房契地契?
随便出手就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成色那么好的绞丝镯,取出遗物 的“钥匙”还是一对青玉……她的遗物怎么可能简单呢。
老夫人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放在枕头底下,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可不多时,屋外隐隐亮起了火光。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佛堂外。
刚刚赶到的席云淮立在墙头,望着面前的火光跟混乱微微诧异。
跟小破院起火不同,下人们惊慌失措,跑得满头大汗,一盆水接一盆水泼。可怪的是越泼水,火越大。
被烟呛得灰头土脸的阿翠嬷嬷明白了什么:“……是有人蓄意放火!泼了酒!”
看这样子,怕是还是烧刀子那样的烈酒!
阿翠嬷嬷急了。
“老夫人还在里面呢!”
席云淮看向不远处拎着酒桶快乐溜走的花容,挑了挑眉。
小病秧子说要护着他,当天晚上就派人火烧老太太了。
他唇角翘起,眸光宠溺。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在意他,像是破破烂烂的布娃娃终于被人捡了起来,将它缝缝补补清洗干净,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分毫……
席云淮谨慎地检查了下周围,确定花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心中不由得夸赞小病秧子御下有方——花容甚至还偷了席宴江的一只荷包放在了案发地。
不过丢的地儿有点不太妥当,不论是阿翠嬷嬷还是席老夫人都上了年纪,眼神儿不好使,这么隐蔽的地方很难发现。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只荷包挪到了更显眼的地儿。
满意地拂了拂衣袖,施施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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