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镜太懂人心,所以也懂她。他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他更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有些东西不是你不去做就不会招惹是非,是非永远都在,你若不迎面而上,只能任人折辱。
到时候,便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站在屋檐下,萧明镜眯了眯眼睛,瞧着始终灰蒙蒙的天色。三皇子一案不破,这京城的天,永远都不会真正放晴的。
“殿下,眼下这种局面,您若是不避一避,定然瞒不过皇上的眼睛。”云砚低低的开口。
“殿下!”不知何时,青烟已经站在回廊里。
见状,云砚行礼退下。
“来了吗?”萧明镜问。
青烟颔首,“拦不住!”
“看样子,不闹腾一场是不会罢休了!”萧明镜轻叹,“到底是本王算错了一步,也是本王高估了他。”
青烟躬身,“殿下,要杀了她吗?”
“不用。”萧明镜捋着袖口,“总要让人哭一哭,让人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为依靠何为仰仗,若是站错了阵营,就不是死这一条路可寻!”
青烟没说话,无声无息的来,无声无息的走。
如玉般的指尖,轻轻拂过白玉折扇,折扇上没有半个字,素白而纯洁至极。
收了折扇,萧明镜
又是一声叹,幽然负手而立。
谁都想平平静静的过一生,谁愿意算计度日?可你不算计,别人就会算计你,你不自保,早晚有一日会死无葬身之地。
来生莫作帝王家,自古皇室最无情。
杜青窈解下裹胸钻进浴桶的那一瞬,才算是真正的放松,这舒坦的……冬日里最舒服的莫过于泡澡,简直是销魂至极。
她又想着,可惜不能借萧明镜的浴池,不然那温泉池泡着,才是人间美事!不过可不敢再去,上次在浴池没少吃亏,若是在吃亏,怕是连皮带肉都得被吃个干净。
薄雾氤氲,烛光葳蕤。
昏昏欲睡的感觉袭来,让她点头如捣蒜,困得不行!
如果不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估计她定是要冻死在浴桶里。
从浴桶里爬出来,杜青窈还不忘打了个寒颤,穿上衣服开门的时候,又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管家手里端着个盒子,“李姑娘,这是外头有人送来给你的,说是新年的礼品,定要亲手交到你手里。李姑娘是知道的,进出夜王府的东西都得验一验,好在外表无毒。”
至于里头是什么,管家也没打开。
“是什么人送来的?”杜青窈不解,难道是孙敏?
她慌忙接过,快速摆在了
桌案上。
天都黑了,瞧这时辰应该是刚入戌时,想来她在浴桶里睡了好一会。
“是个女子,瞧着像是谁家的奴婢!”管家如实回答,“不过她给了这东西就走,只留下一句话,说是这东西李姑娘一定会喜欢。”
“喜欢?”杜青窈扯了扯唇角,“多谢你了,管家,我自己慢慢看!”
“若是有什么不妥,李姑娘一定要说出来。”管家临走前吩咐。
杜青窈点点头,温柔的报之一笑,“好!”
合上房门,杜青窈忽然有些心慌,抬起手想要打开箱子,但又有些说不清楚的犹豫。
新年的礼品?
谁送来的?
她一定会喜欢的?
“会是什么东西呢?”杜青窈咬咬牙,终是打开了盒子。
盒子打开的那一瞬,宛若五雷轰顶,如同十方俱灭,连头发丝都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袖中的手,握得指关节“咯咯”作响。
杜青窈觉得自己快疯了,一股热血突然涌上心头,喉间好一番腥甜滋味。
凳子上如同扎了刺,坐不住却没有力气站起,盒子里的东西,看得见却不敢去摸,动辄心内鲜血淋漓,那种血气逆流的痛楚快速蔓延至奇经八脉。
就像是要命似的,往死里的
疼。
小小的手鼓,那样的精致,金镶玉嵌着,上好的黄梨木,精致至极的手工打磨,只一眼瞧着便晓得是贵重之物,铁定价值不菲。
安静如斯的屋子里,哔哔啵啵的烛花崩裂,就像是脑子里的弦,一根根的绷断,扯得人脑子里什么都没了。
脑子是空的,心也是空的,唯有这一身的血液是滚烫的。
萧明镜得了消息,听得管家说是有陌生女子往夜王府里送东西,指明要交给她,他便晓得事情不妙,当下捏着白玉折扇,几乎是一路跑到她房门口的。
管家和云砚险些将眼珠子抠出来,伺候了殿下这么些年,真真不曾见过殿下失态的时候。
眼下,是头一回!
“你们退下。”萧明镜青了脸,疾步进门后又快速合上了房门。
再走近杜青窈身边,只瞧了一眼盒子里巴掌大的小手鼓,脸色便由青转黑,再见到杜青窈惨白如纸的面色,他也紧跟着白了脸。
“啪”的一声响,萧明镜快速合上了箱子,二话不说便将她摁在了自己怀中,“别看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呼吸微烫,但口吻倒是平静得厉害。
然则越是平静,越叫人担心。
他宁愿她哭出来,也不愿见她极力隐忍的
模样。
“人应该往前看!”他轻轻捋着她的脊背,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是我母亲的——人皮鼓!”说到人皮鼓这三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了一瞬即逝的沙哑与委顿,但转而又是之前的平静,“你可见着上头的刺青?极好的杏花,色白如雪,很好看对不对?”
“丫头……”
她继续说道,“你想让我哭出来是吗?可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哭,我哭不出来,就好像有东西压在心坎上,明明知道疼痛为何,却始终找不到哭的感觉。”
萧明镜愈发抱紧了她,眼神里凝着刀子,周遭寒戾腾然而起,“那就不哭,抱紧我便是!”
这次她没有拒绝,伸手抱紧了他的腰肢,将头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疼痛是难免的,因为事情已经发生。”可惜他未能参与,若早点找到她,也许她便不必历经今日一幕。
然则这世上,终没有“如果”之事!
蓦地,萧明镜身子一僵,只觉得她抱着他腰肢的胳膊正在慢慢收紧,心里钝钝的浮起些许不安,握着折扇的手背上,青筋微起。
怀里,她闷闷的喊了一声,“杜幺歌!”
滚烫的呼吸,就这样穿透了衣衫,熨烫着他的腹上肌肤。
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