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吃了我?”杜青窈自是不屑,“若真当如此,早早就该除去我,何须等到今时今日?若无价值,想来夜王殿下也不至于留我到现在。”
“你倒是自信满满!”他居高临下的望她,“说这般大话,也不怕被风吹歪了舌头。”
这是让她闭嘴?
还以为自个骂人的功夫炉火纯青,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这位外人眼中温润如玉的夜王殿下,骂起人来真真是半个脏字都不带,句句精髓精辟!
“歪了正好,不是有个词儿吗?叫什么歪打正着!”杜青窈翻个白眼径直往前走,早前进他屋子还要脱鞋子,此后挑明了身份,她便主动的免了这等不成文的规矩。
萧明镜倒也由着她,瞧着她俨然不拿自个当外人的模样,唇角微微扬起。
屋子里的温暖如春,云砚早早的点了烛火,早早的暖了火盆。
萧明镜褪下大氅和外衣的时候,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接,挂起湿漉漉的大氅,心头才微微一惊,不由的回头望着烛光里施施然靠在软榻上的狐狸精。
她这是被他养出了习惯?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伺候他的奴性?
指尖微微颤抖,杜青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些莫名的
害怕,心口的位置有些闷闷的疼,身体里似乎有东西在乱窜,一点点的啃噬着她的血肉之躯。
真难受,可这难受又说不出来具体的位置,仿佛浑身上下都疼了。
“怎么了?”不知何时,萧明镜已经站在她的身后,正用一种担虑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杜青窈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回眸瞧着他,“殿下巴不得我身体虚弱?您瞧着我这般模样,像是头疼脑热的样子?”
“像!”他倒是回答得认真。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坐在了暖炉前烘着手,原本微红的手,此刻冻得有些微微肿胀,可见的确是冻着她了。
“知道冷还不早说,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回头便取了铜剔子,拨了拨炭火,还不忘提醒她,“隔得远一些,免得炭火溅着,到时候脱几层皮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听得这话,杜青窈微微缩了手,屋子里倒是更暖和了些。
“我到底是夜王府的奴才,只能在夜王殿下跟前放肆。英王和魏王虽说有求于殿下,但身份在跟前搁着,我一个当奴才的岂敢说什么?”杜青窈顾自嘟哝。
萧明镜半垂着眉眼,“想太多。”
她不解,这哪里是
想太多?分明是识时务。
暗自腹诽:不识货!
“以后外人在场,自觉不舒服便早早离开,没必要继续守着。”他开口,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夜王府里不只你一个奴才,不是非要你伺候不可的。”
杜青窈嗤之以鼻,这人看着斯文温润,实则嘴里没有半句好话,不是调戏嘲讽,便是损人不留情,委实十分讨人嫌。
炭火哔哔啵啵的燃响着,室内竟变得很是安静,这般祥和宁静的氛围,突生些许岁月静好之蕴。
大概是见着她委实身子不太舒服,萧明镜倒是没怎么为难她,待她身子暖和了些许,便放她回她自己的房间,毕竟她这会身上还没干净。
好在下半夜的时候,大雪终于小了些,清晨时稍稍将停,满目皆是银装素裹,看过去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云砚说,萧明镜一早就起来了,杏园里的杏树压了满枝的白雪,殿下生怕压断了枝条,便领着底下人早早的去扫雪除去枝头积压。
杜青窈站在拱门下,瞧着站在素白世界里的萧明镜。
青衫不再,墨色的狐皮大氅覆在肩头,手中拿着小竹竿专心致志的挑着枝头的积雪。
他的动作很是小心仔细,一则免去积雪落在头上,二则也
免得伤了枝条,连力道都拿捏得好处,在积雪落下之时只稍稍挪开半步,雪块便径直落在他跟前,丝毫不曾沾到他身上。
这不禁让杜青窈想起了舒妆说的话,舒妆说他连打她的时候都掐算着力道,隐隐怕伤了她。
但如今看来,他不只是待她小心,他待周遭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掐算着力道,算计着所有。
“殿下,积雪已经清理干净!”管家行礼。
萧明镜环顾四周,自然也看到了站在拱门下的她,视线越过这满园枯枝,只落在她一人身上,话却是冲着管家说的,“细扫府中路径积雪,路上湿滑亦要仔细处置。”
“是!”管家行了礼,领着众人退出园子。
这地方原就不是谁都能进来的,是以工作完毕,自然要早早离开,免得惹了主子不悦。
“你过来!”他冲她招手。
杜青窈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衣襟缓步朝着他走去。
今儿的杜青窈穿得一身男儿装,青丝挽成一束,系于脑后,只束了一支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木簪子,瞧着倒是格外精神。
她的五官原就生得机灵,如今更是活泼的少年,眉眼间流淌着青涩的灵动,于这皑皑白雪中宛若精灵一般,虽说纤弱,却也充满了蓬勃
生机!
“这一袭青衣倒也极好,就像长在雪地里的狗尾巴草,生命力旺盛得很!”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梭巡,可这话却不太中听。
“殿下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杜青窈负手而立,俨然一个翩翩少年。
萧明镜勾唇笑了笑,“看样子本王的眼睛还是很准的,只消瞧上一眼,便可知道你的尺寸,几乎都不用修裁,真真是极好的!”
杜青窈羽睫微扬,心中暗道:无耻之徒!
蓦地,肩上一暖,杜青窈愕然。
只见萧明镜竟解下了大氅覆在她身上,举止娴熟的系好飘带,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天还没放晴,估摸着晌午还得下雪,仔细着凉!”
杜青窈眉心微蹙,半仰着头瞧他,“无事献殷勤,殿下又在算计什么?”
“算计着你的身子康健,免得到时候头疼脑热的,传出去还以为是本王苛待你!”说话间,他已经系好了飘带,眸色温柔的看她,“如此,甚好!”
杜青窈瞧着身上的大氅,心里算不定他的意图,不过——这大氅很暖和倒是真的!
只是,让她穿着这个去见英王殿下,是否太过招摇?
招摇的结果又会如何?
思及此处,杜青窈眯了眯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