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春瑶摆摆手,“罢了,同你说了也没用,看这丫头自个的命数吧!人呢,总是要认命。”
孙敏不言语,依旧站在原地。
若是要认命,她与杜青窈就不必进宫。
宫里的奴才是不可随意被人领出宫的,饶是皇子又如何?宫里的奴才都是皇帝的奴才,宫女亦都是皇帝的女人,是以没有帝王恩赐,除非年满出宫,否则宫女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宫里。
玉明殿。
傅婕妤揉着眉心,“这小子越发胆大了,这是要紧赶着成亲吗?”
听得这话,三秋噗嗤笑出声来,“娘娘,您这是作甚?殿下甚少有这般专心的时候,难得他觉得兴致。”
“你懂什么?”傅婕妤一声叹,鼻间闻着“秋意落”淡淡的清香,“外人瞧着温柔,像是个随和之人,实际上呢?固执得跟牛一样,怎么都拗不过来。”
三秋不解,“娘娘,您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呢?”
“无名无分,委屈了人家姑娘,你说我操的什么心?”傅婕妤端坐饮茶,“我这厢还不是怕他们万一惹出祸来,瞒着我——稚子无辜啊!”
一旁的李海瞬时瞪大眼睛,“娘娘诶,您这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操了祖母的心呢?”
“怎么,那小子是我养大的,我不操心谁操心?
”傅婕妤放下手中杯盏,竟是愁容满面之态,“我倒是想早点的含饴弄孙,可惜啊——不到时候,他身上心里攒着事儿。”
李海与三秋对视一眼,各自暗淡了神色。
“他不轻易动心,怕就怕——”傅婕妤没有继续说下去,“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且拼了命护他周全便罢!只愿,不会旁生枝节。”
“娘娘!”三秋低低的劝慰,“您自个身子不好,还是别太费心思。眼下宫里多了一位西昌国的公主,处处都是戒备森严之态,而储秀宫那头如今深得恩宠,又怀了龙嗣,您呢——”
“怎么,让我去操心杜家的那位?”傅婕妤嫌弃的摇头,“皇上爱宠爱哪个就去宠爱哪个,同我都没关系,就算琼苑那头有了身孕又如何?呱呱落地是皇子,那也只是幼子。无论是论嫡还是长,都轮不到他!”
李海点点头,这话委实有道理。
祖宗规矩,嫡庶有别。
后宫上头有皇后,朝廷里头有太子,就算太子被废,那也有三皇子为长,承乾宫的地位不是能轻易撼动的,就算是书香门第的杜家又如何?
学士府终是比不上将军府,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李海,你让人去一趟夜王府问问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真心还是假意,给我个
答复,免得我这头心焦不安的。”傅婕妤眉心微凝,“但愿他不会走了她的老路。”
语罢,又是一声叹息。
覆辙重蹈,那是万万不愿所见之事,往日之过,今日仍历历在目。
宫里派了人,悄悄进了夜王府。
不过萧明镜倒是不在意,宫里来人三两句就打发了,他过他的日子,同旁人都没关系,若是要让他做出让步遂了他人的愿,这是断断不可能的。
一抬头,不远处的小妮子正用吃人般的眼神,狠狠剜着他。
心里瘆了瘆,萧明镜靠在软榻上,面带微笑的迎上她的眸。
四目相对,倒是她率先挪开了视线。
“无聊!”她顾自嘟哝。
更无聊的是手上的活,竟然让她捡豆子,红豆黑豆和黄豆要全部分开另外装,这不是没事找事?不对,是纯粹的给她找事。
红豆、黑豆、黄豆!
杜青窈憋了一肚子火气,那厮却是如同美人卧榻一般,倚着软榻惬意的饮茶,满院子的枯枝仿佛都添了几分趣意,冬日里的寒风掠过,竟也变得生机摇曳起来。
“殿下!”她道,“奴才有一事不明,不知殿下能否为奴才释疑?”
“说。”萧明镜端起杯盏,惬意的呷一口,转而翻阅着手中黄卷,难掩眉眼间的闲逸
之色,瞧着似乎心情不错。
事实上,杜青窈每次看他,都觉得他是在笑。
若是摒除他这动手动脚的毛病,像他这样温润的男子,想来是世间所有女子所思慕之相。俊俏如斯,温柔如斯,从容不改,天地动色。
“为什么殿下不去寻他人的麻烦,偏生要找奴才的不痛快?”杜青窈低头捡豆子,“奴才容貌平平,身世卑微,又不懂得伺候人。”
她顿了顿,“脾气还不太好,又喜欢多管闲事。”
这么一想,自个怎么全无长处?
是了,全无长处竟然还被人惦记,若不是另有所图,那又是什么缘故?
杜青窈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可图的?
除非是她这温氏后人的身份,以及所带来的利益牵扯,莫大的收获。但是有关于她的真实身份,便是孙敏那里,她都没有如实相告,按理说——萧明镜不应该知道才是。
难道是杜淑歌?
可她连杜幺歌都不曾提及,杜淑歌又如何知晓?
母亲说过,这件事她只告诉过一人,但绝对不是杜家人,那么萧明镜到底要在她身上寻求什么利益?
“有自知之明,亦是一种美德。”某人淡淡然的说。
杜青窈轻哼,“词不达意,言不由衷,顾左右而言他。”
“四
个字四个字的词儿,本王倒是比较欣赏娜布公主所言的四字箴言。”萧明镜放下手中黄卷,一本正经的望着她。
“哈!”杜青窈呵笑两声,“奴才还是头一回听人把这黄腔,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仿佛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萧明镜眼角眉梢微扬,这微光里仿若风情万种,他勾唇笑得蚀骨销魂,“怎么,小刺猬是觉得名不副实,所以想提醒本王,教你与本王做个实至名归的狼狈为奸?”
去你的狼狈为奸。
杜青窈扯了扯唇角,“殿下生于皇室,想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殿下可知城墙的厚度?”
这是骂他不要脸?厚脸皮?
她就等着他发火,动怒,人只要情绪激动,就会露出破绽,这是百试百灵之事,往日里从未失过手。
可惜,她遇见的是萧明镜,一个淡然自若,从容立于天地间的男儿。
对于她的冷嘲热讽,他照单全收,且报之清浅一笑,如这满园杏树瞬时临春绽放般的清冶,“本王不单单知道城墙的厚度,还知道如何加固城墙,不知本王的小刺猬,是否要本王身体力行的亲自示范?”
杜青窈眉头微挑,“殿下果然厉害,真是文武全才!”
萧明镜意味深长的望她,音色暗哑而磁柔,“你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