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窈有种感觉,好似这辈子的英勇果断都用在了此时此刻。琵琶怒摔当朝皇子,何等英勇无畏,简直可以用视死如归来形容。
事实上,她这一琵琶,着实挥出了六亲不认的架势。
萧明镜眼疾手快,眼见着琵琶要砸碎自己的脑壳,第一反应便是忽然躬身抱住她的腿。
刹那间,杜青窈身子失衡,冷不防往身后仰去,眼见着是要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然则……
摔是摔了,却是被某人摔在了桌上。
案头的瓷盏随着突如其来的推搡,悉数被掼碎在地,噼里啪啦响得耳朵疼。
“殿下?”云砚在门外惊呼。
骤听得屋内传来萧明镜的低斥,“不许进来!”
云砚迈出去的腿当下缩了回来,殿下话语清晰,听着不像是受制于人,想来应该没什么事。只是屋子里这般激烈,云砚心里难免有些诧异:殿下什么时候喜欢这调调了?
夜王府里没有收房的女子,殿下素有洁癖,惯来不喜欢被人碰触,自然也不会主动去碰触旁人。早前有个李辛夜是个例外,谁想在这松香阁里,殿下还能再造出个“例外”来?
看样子这寸心姑娘,倒也是个有本事的!
何止是有本事,简直是能耐大了去。
连杀人都敢,还有什么不敢?
杜青窈被摁在桌上且两腿悬空,被他死死压着,琵琶业已摔在地上,双手的手腕被他牢牢擒住,搁在头顶上完全无法动弹,“夜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如今自降身份,也不怕被人笑话?!”
“此处只有你与本王,本王愿意自降身份,你又能如何?”说这番话的时候,他在她眼里像极了流氓痞子,如斯放肆。
“殿下果真是礼义仁德,世人眼中好模范,却终是缺了点东西,委实不够齐全!”杜青窈咬着后槽牙,“殿下可知缺了什么?”
萧明镜眉心微蹙,这丫头骂人不吐脏字。
说他无耻?!
“既是如此,本王只得委曲求全,破罐子破摔罢了!”他一脸无奈的伏在她胸前,活脱脱一副功败垂成之态,好像真的是颓废萎靡到了极点。
可杜青窈不吃他这一套,这厮纯粹就是占便宜惯了,狗改不了吃屎。
“萧明镜!”她一声雷霆之吼。
他优雅的扬起头看她,眉眼弯弯如月,眸光灿灿若星辰,果真是成了精的狐狸,足以魅惑万千众生。如斯妖孽,只可天下无双,不能与人共享。
“甚好!”他低头在她眉心轻轻一吻,若雪花落下,如鸿毛掠过心窝,有那
么一瞬的轻撩。
杜青窈身心一震,一句“甚好”似乎已经说明了问题所在。
他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这般浓墨重彩的脸,熟悉她的人都未必能认得出,她自问之前不曾露出马脚,为何现在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道是九山那家伙出卖了她?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杜青窈面无表情的盯着衣冠楚楚的萧明镜,这厮方才轻薄了他,可现在身上的衣物被他整理得见不着半点褶子,仿佛狼狈的独独她一人罢了!
心里窝着火,杜青窈愤愤的捋直衣裳,正欲从桌上下来。
谁知房门一开,九山阁主已经踏入房间。进门的那一瞬,他身子一震,迈进门的腿有些不知所措,想着是不是该退出来?
“我来得不是时候?”他慎慎的问。
“滚进来!”杜青窈从桌上蹿下,弯腰捡起了琵琶。
九山阁主合上房门,转而瞧着依旧覆着轻纱的杜青窈,寻思着面纱犹存,又是这般浓墨重彩,算是双重保障,应不会被戳穿身份才对。
然则下一刻,杜青窈扯下脸上的轻纱,劈头盖脸的砸在九山阁主身上,“什么破装束,半点用处都没有!你那些本事都吃进了肚子里,打量着冬日里都作了膘
,小心撑坏腰带,团一团便滚去猪圈,同四脚牲畜作了伴!”
萧明镜眉心微蹙,厉害!
九山阁主习以为常,但这劈头盖脸的骂得他有些回不过神来,一脸懵逼的望着眼前愤怒至极,快速整理衣衫的杜青窈。
心道:莫非是嫌我坏她好事?
可他进来之时,夜王殿下业已站在一旁,怎么瞧着都像是已经完事的模样。
“哦……”九山阁主恍然大悟,颇为同情的望着萧明镜,“夜王殿下年纪轻轻,定要多保重啊!”
萧明镜紧了紧身子,这话说得好像他不能人道似的,方才……
“方才什么事都没有!”杜青窈急于解释,“你莫要胡言乱语,小心咬着舌头。”
九山阁主笑道,“是是是,你说没有便没有罢!”
“你……”杜青窈还是头一回觉得言多必失,解释反倒成了掩饰,她愤愤的拢着衣襟,狠狠剜了萧明镜一眼,都怪这瘟神!
果然,每每遇见他,总没好事!
萧明镜倒是神色无辜,无端端被人质疑身有隐疾,他这厢还没说什么呢!要知道,若是这事儿传出去,外人皆知夜王殿下不能人道,所以这么多年来身边无女子,那他的脸可就丢大了。
丢的何止是他一人的颜面,还
有整个萧氏皇族的脸。
“本王的酒呢?”萧明镜开口,打破了此番尴尬。
九山阁主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捏着一只小酒坛子,“殿下,您的酒!”
放下酒的那一瞬,九山阁主忙不迭离开房间,那姿势就跟逃命似的。
“跑得比兔子还快!”杜青窈抬步往外走,“没义气的东西。”
身后传来萧明镜温和低浅之音,“请你喝酒。”
杜青窈没有停留,她可不稀罕与他喝酒,这个时辰还不走,保不齐会节外生枝。
“三十年的状元红,刚刚从地窖里起出来,尚未开封。”
脚步猛地一滞,杜青窈慢悠悠的转身看他,“多少年?”
“三十年!”萧明镜端起小酒坛,“当然,夜王府的酒窖里还有百年好酒,只是今日没时间。”
三十年?
九山阁主这儿的酒,年头最多的也就是二十年。
酒的年份越大,香味更醇厚浓烈,尤其是这未开封的状元红,想想都觉得抓心挠肺,将腹内的酒虫子都勾了起来。自打入宫她便没沾过黄汤,原只当是戒酒,如今却被这厮彻底调动起来。
说话间,萧明镜已经掀开了酒封。
浓烈的酒香瞬时蔓延开来,杜青窈身心一震,“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