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三止是什么人?双手染满鲜血,非侠义之辈,任由本性而为。
但在杜青窈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正邪善恶,好人杀人叫铲奸除恶,坏人杀人就是滥杀无辜?不,她不这么认为,杀人就是杀人,染血的事情不管是谁做,本质上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杜幺歌,你真是费尽心机,难道就是为了戳穿我的身份?”杜青窈静下心来,耳畔是车轱辘的声音,压着街面的青石板,发出嘈杂的声响。
殷三止的事情,杜青窈确定自己没提过,那杜幺歌是如何知道的?
“殷三止,你差点害死我!”杜青窈蜷起单腿,略显头疼的揉着眉心,“你说你不去关外溜达,怎么就回京城了呢?回京城倒也罢了,找我作甚?”
记忆在倒灌,她想起了当年跟殷三止相识的情景,若非自己一时兴起从河中将他捞起,估计这会殷三止早就投胎转世了。
别看这厮浪荡不羁,可执着起来真是连她都怕。
当年殷三止为报家仇,杀了仇家上下二十三口,老弱妇孺无一幸免。这仇家是当地富绅,家里请了大批的护院,一个个都是江湖豪杰,去报仇无疑是以卵击石。
但殷三止那个傻子,还是一股脑的去了。
最后仇是报了,他自己也去了半条
命,剩下一口气跳入了河中。
据他自己说,是为了免于凌辱,他自己的命只有自己能了结,这便是所谓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指尖在窗棱上轻轻的敲,杜青窈惆怅的靠着车壁上,这下如何是好?殷三止是个倔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虽然今日没有相认,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破绽,可殷三止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
入宫……能避开他吗?
未见得!
殷三止是谁,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入宫呢?
瞧着马车渐行渐远,殷三止怀抱冷剑,笑得有些释然,没死就好,否则还真不知道去哪儿找人!如此,也不枉费他马不停蹄,跑死了几匹马,日夜兼程的从关外赶回来。
“怎样?”杜幺歌眸中带着泪。
听得动静,殷三止悠悠然转身,眉眼间自带邪气,只一眼便晓得这是个放浪不羁之人。面上胡子拉渣,衣衫都沾着尘土,毫不在意外表,只图此身痛快。
这样的男子,是入不得官家女子双眼的。
当然,这样的男子也不是谁都能驾驭的!
“你想怎样?”殷三止一步一靠近。
荷语慌忙拦在跟前,“不许对小姐无礼!”
“无礼是什么东西?在我这里,有礼数这二字的存在?这位姑娘,
在下看你容貌俊俏,知书达理,不如帮你介绍男子,让你去相夫教子?”殷三止打着趣儿。
荷语面色涨红,“你……登徒子!”
“登徒子才好,不会讨不到老婆!”殷三止戏虐般笑着,“在下孤家寡人久了,自然脑子里存不了别的东西,只想着如何能得美娇娘,让我做个真正的男人!”
“休要放肆!”荷语带着哭腔。
小丫头年纪轻,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自是无法承受。
杜幺歌轻轻拭泪,“殷大哥,你知道的,我原本……”
“诶!”殷三止抬手,“打住,我父母双亲不曾给我生过妹妹,是以姑娘不必如此亲昵,我这厢也不喜欢别人尊我一声大哥。”
杜幺歌点点头,温柔浅浅的开口,“敢问殷公子,是否能肯定李宫人便是我二姐?”
“肯定?”殷三止放浪大笑,“你连自己的姐姐都认不得,还得借助我,你说我该告诉你真相还是假话?杜三小姐,你为何不自己去确定?”
杜幺歌垂下眼帘,黯然神伤的背过身去,“她之所以出事,是因为我娘容不下她,我不能违背母亲的命令,也不能违背长姐的意思,我救不了她,无颜再见她!”
“杜家真是好样的,都是一门女子,却比男子更狠辣无情
。你爹身为临渊阁大学士,外人所见学识渊博,实际上却任由毒妻诛杀妾室和庶女。学士府果真是好门面,难怪你姐姐死也要逃离这鬼地方!”殷三止笑靥凉薄。
杜幺歌面露愧色,“我知不管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
既多说无益,便也不必多说。
“荷语,走吧!”杜幺歌抬步就走。
殷三止扯了一下唇角,“若她是,你当如何?若不是,又该怎样?”
杜幺歌带着几分哽咽,“若她是,我当助姐姐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从此山高水阔,再也不涉危险之境。若不是,则继续追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终是我母亲对不住姨娘,也是我爹对不住她们母女。母债女还,当还!”
“比起你娘和你姐姐,还有你那没出息的爹,你倒是好心肠!”殷三止摇头,“不过可惜了,她不是!”
“何以见得?”杜幺歌旋即转身。
“感觉!”殷三止轻叹,“我倒也希望她便是,可惜你姐姐从不与人折膝,但方才那女子却是毕恭毕敬。你什么时候见她如此垂眉顺目?她那野性子,是谁都不会放在眼里,何况是让她去伺候别人。”
杜幺歌犹豫,“诚然如此,便是对着爹娘,姐姐也从不曾软过膝盖,挨了打亦是倔强,是以
……的确不像是会伺候人的人!”
殷三止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若真的是她,此刻她就不必再走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杜幺歌仲怔,一脸不解。
“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殷三止抬步离开,“若真的是她,我岂会再放任她一人,必定带她远走高飞。这皇城虽好,却是吃人不吐骨头,人心难测的险地。我可不喜欢!”
顿了顿,他背对着杜幺歌,眸光微微凛冽,后槽牙轻磨,“她也不会喜欢!”
音落瞬间,纵身一跃。
待杜幺歌定睛去看,早已不知所踪。
“小姐?”荷语骇然,“他消失了?!”
杜幺歌仍是站在原地,面上倒也没什么惊讶之色,江湖人自然是行踪飘忽不定,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哪里还能在江湖上存活?
只是……
“小姐,既然您大致肯定宫里的便是二小姐,为何不知会老爷和夫人,还有大小姐去动手,反而让这么个不靠谱的男人……奴才瞧着他这般放肆无状,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连荷语都看得出来,这男子不易驾驭。
何况是杜幺歌!
“宫里的人,饶是父亲母亲也不敢动手。”杜幺歌轻叹,幽然转身离去,“江湖中人嘛……却是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