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场病,多少人暗自里揣摩。
北定侯都回来了,此事怕是不会就此善了,即便帝王在宫宴上有言在先又如何?
帝王心,又有几分能真的揣摩得到?
“三皇兄觉得,太子的病……”萧明略终是忍耐不住,扭头望着同样策马而行的萧明舟。
萧明舟轻哼,“太医不是说了吗?太子是积劳成疾,想必只要让太子少操心,就没什么大问题,多养养也就是了!”
“十四,你觉得呢?”萧明略又问。
车窗帘子被玉扇掀开一角,露出萧明镜棱角分明的侧脸,完美的脸部轮廓,黑鸦羽般的睫毛半垂着,菲薄的唇微微扬起,“我倒是挺担心太子皇兄的病,年关将近,若是一直这样,怕是过不上好年了。”
“你倒是想得简单,都什么时候了还只想着过年?”萧明略轻嗤,“罢了,问你也没用,还是早些回去跟父皇复命去吧!”
顿了顿,萧明略又道,“对了三皇兄,皇后那头也没吭声吗?太子病重,怎么没见着皇后娘娘前来探望?”
“父皇不允,谁敢来太子府?眼下太子府虽然没有因为望北河之事而受到父皇的责罚,但正是因为这样吊着,才是最磨人的!谁都猜不透父皇会如此处
置,暂时就当是禁足太子府便罢!”萧明舟音色沉沉。
闻言,萧明略颔首,“三皇兄此言有理,如此父皇跟前咱们几个实话实说便是!”
“没想到,太子皇兄竟会病得这么重。”萧明镜幽幽轻叹,放下了车窗帘。
所有的皇子,从小都会学习弓马骑射,萧明镜却是从小风花雪月,学的仅限于琴棋书画,可见他与众位皇子是不同的存在。
当所有人都在秋季狩猎,快马奔驰之时,他却是一人一茶一黄卷,笔墨纸砚论禅意。
太子的确是病了,此事经过三位皇子的确定,已然是板上钉钉,是以谁都没有再怀疑。太子病重,三皇子承接了太子手头的一干事宜,皇帝虽明说不会易储,但实际行动却让人看得分明。
这是在移权!
从御书房出来,萧明略因故早早离开,只留下萧明舟和萧明镜二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父皇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有什么想法?”萧明舟仍是那副不苟言笑之色。
萧明镜幽然轻叹,“父皇对于太子皇兄的病,没有半点反应,便足以说明了一切。”他敛了眉眼行礼,“三哥,我身子不太痛快,先行告辞!”
语罢,萧明镜抬步就走。
“不打算去
香坊看看她吗?”萧明舟一句话,止住了萧明镜的脚步。
见状,萧明舟继续道,“那日你们三个人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萧明镜温吞的转身看他,眉眼间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只是这般清浅淡然,唇角牵着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三哥惯来不喜欢多管闲事,我于兄弟之间而言,没有任何的威胁可言。”
“你是为自己求情,还是为她开脱?”
两兄弟面对面站着,一个青衫明眸,一个玄衣冷冽。
温润如玉,凉薄如冰。
看着相似,实则秉性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三哥太看得起我,我身无长物,世间有什么是值得我畏惧的?皇位,非我所愿亦非我所能触;此生所求,不过一颗心,随性而为罢了!”萧明镜抚过玉扇上的莹润白玉,骨节分明的手是那样的修长好看。
“那便是为了她。”萧明舟得了答案,虽然这答案并非出自萧明镜之口,萧明镜没有明面上的应答,但也没有否认不是吗?
萧明镜轻叹,眸光温和的望着他笑,“三哥莫要为难我,也莫要为难她。人所求并不都是一样的,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万莫将我牵扯其中,我只求温酒促膝,莫孤身一人而已!”
“上一回的灵玉是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萧明舟问,“你可知父皇之所以能容忍,只是因为她如今在司礼监,在香坊的眼皮子底下。父皇宠信万千里,但不代表他可以一直忍下去!”
眸色微恙,萧明镜躬身行礼,“请三哥赐教!”
“你惯来心有七窍,难道这点还不明白?她留在宫里早晚是个死。”萧明舟道,“不妨让她出宫吧!”
“出了宫,也不可能养在夜王府,另寻府邸……若是父皇知晓定会犯了龙兴。”萧明镜直起身子,面色微沉,“三哥莫再多说!”
萧明舟嘲讽般扯了一下唇角,“我替你养着,如何?菁华庄暂时空着,她可以去暂住,就算父皇知晓我得了个奴才,也不会拿我怎样。奴才就是奴才,对咱们这样的人来说,根本不足为提。”
萧明镜不说话,只是半垂着眉眼,叫人猜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
“多谢皇兄美意。”萧明镜作揖,“此事容我思虑再说。”
“你还打算让她留在宫中,可知昨儿夜里发生何事?”萧明舟冷笑,“你的随性而为,险些害了她,她落在黎阳郡主手中,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十四,我知你所求不过风花雪月,可你的固执会变成别人的灾难!
”
萧明舟已经走到了他跟前,“灵玉死得尸骨无存,下一个很可能就是这个叫李辛夜的宫人。十四,你谁都护不住,只能选择他人的羽翼,借他人之手。”
萧明镜没说话,只是微微凝了眉头。极是好看的容脸,漾开淡淡的愁虑,嘴角却始终带着笑,“三哥所言极是,但……自己的软肋还是要自己保护为好。她不是灵玉,也不会是第二个灵玉!”
语罢,萧明镜慢条斯理的转身,他自是这般温润的性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般风华儒雅,不教人挑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有时候萧明舟都觉得奇怪,他自认谨而慎之,可在萧明镜的跟前,竟还是有几分难言的心慌。萧明镜的眼神太温柔太纯净,但凡有所算计,都会自惭形秽。
身后,幽幽传来萧明舟的凉薄之音,“十四,若我执意如此,你当如何?”
萧明镜脚下一滞,捏在掌心里的玉扇竟也透着无温的凉。他微微绷直了身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那就要看三皇兄的本事,能不能在万千里的手上要人!”
他半侧过绝美的容脸,青衫如故,嘴角噙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三哥会因为一个奴才,而跟司礼监作对?三哥,你可要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