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窈晃晃悠悠,只觉得身子如同一叶轻舟漂浮在海面上,怎么都无法靠岸。
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一夜的血光,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当人皮被一点点的剥离,骨肉一点点的拆分,歇斯底里的哀嚎与诅咒声不断灌入耳朵里。
疼,心里好疼,好疼啊……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愕然惊觉四下陌生如斯。
“哟,醒了!”
刺耳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杜青窈终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这是何处?”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宫中漆黑的小径,依稀记得有人跟踪她,但是……脖颈处的酸痛在提醒她,她恐怕已经受制于人。
事实是,冤家路窄!
当两个虎背熊腰的嬷嬷让开一条道,黎阳郡主沈元尔从门外走进来,杜青窈便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劫。
换言之,难逃一死!
落在这辣手无情的女人手里,估计要把她泡死在醋坛子里才肯罢休。
杜青窈当下思忖,要如何才能在沈元尔的手底下,留住自己这条性命?
沈元尔乃是北定侯的女儿,北定侯府惯来崇尚武力,最不屑的便是文臣那副迂腐酸涩模样,显然沈元尔随身佩剑,出手灵敏也是受了北定侯的熏陶。
且
看这郡主做事莽撞,怕也没多少肚肠,估计是个脑热之人。
“郡主!”杜青窈忍着疼,虽然身上被五花大绑,依旧跪地行礼。
底下人赶紧端了椅子奉座,沈元尔冷哼一声,悠然坐在杜青窈跟前,周身阴戾至极。就连看人的眼神,都是阴测测的,比之门外透进来的寒风冷得更甚。
“李辛夜,你到底还是落在了本郡的手里。”沈元尔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明晃晃的刃口闪烁着锋利的精芒,叫人只一眼便心惊肉跳。
杜青窈看见她眼中满满的不屑,唯独少了宫中那份怨毒之色。
显然是因为在自个的地盘上,放松了警惕,大抵也因此而不担心杜青窈能逃出自己的掌心。如此的信心慢慢,应是做足了准备,此番劫了她恐怕早已做好了后续清理事宜,怕是无人知晓自己落在了沈元尔的手里。
“奴才李辛夜,叩见郡主,给郡主请安!”李辛夜叩首。
“少在本郡跟前装模作样,知道夜王殿下不会来救你,所以跪地求饶了?”沈元尔可不吃这一套,她从来不会心软,更不会在乎一个奴才的性命,“李辛夜,还记得在宫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记得,自然是记得!
杜青窈哪敢忘记!
她早就知道萧明镜早晚会给
自己带来灾祸,可没想到这诅咒实现得这么快,早早的就把自个逼上了阎王殿。眼前这尊活阎王,今夜怕是要活剥了她。
“郡主教训,奴才谨记在心,莫敢忘怀。”杜青窈毕恭毕敬的垂首,“此前在宫里因着夜王殿下的关系,奴才未敢吭声,请郡主恕罪!”
沈元尔大抵也是被震了半晌,都这个时候了,贱婢还能如此安然处之,看得出来委实有些心思,“宫里什么时候出了这般胆大妄为的贱婢?难怪舒玉公主说,你很有趣,如今本郡瞧着似乎也有点有趣了!”
“奴才身份卑贱,得郡主如此抬爱,真真铭感五内。”杜青窈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求生欲更强烈,更卑贱一些。沈元尔不似舒玉公主,舒玉公主玩心重,而这位黎阳郡主却是一心男女之事。
出发点不同,兴趣点不同,自然要因人而异的做出策略。
“哦……”沈元尔尾音拖长,忽然俯身捏起杜青窈的下颚,冰凉的刀刃已经贴在她的面颊上,“铭感五内这种事光说说有什么用?倒不如让本郡亲自动手,刻在你的脸上,也叫他人知晓本郡的恩德!”
“多谢郡主!”杜青窈脊背寒凉,一股寒意已然窜上心坎,不过面上还得稳得住,否则只会死得更快,“奴才知道郡主心系夜王
殿下,每每殿下提及,奴才便觉得殿下与郡主真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元尔愕然,“你说什么?”
杜青窈身子一颤,刀子在她的面上轻轻划开浅薄的口子。
见状,沈元尔忙不迭收了刀子,“你说镜哥哥同你说起过我?”
“殿下……殿下其实对郡主心有挂碍,只是……”杜青窈呼吸微促,仿佛是因为绑缚得太紧而喘不过气来。
“给她松绑!”沈元尔一声令下,杜青窈便重获自由。
“郡主?”洛莲蹙眉,旋即压低声音,“奴才瞧着这贱婢巧舌如簧,您定不要被她骗了!”
沈元尔眼珠子一转,继而若有所思的盯着杜青窈。
杜青窈知晓,这是起疑心了!
“郡主容禀,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杜青窈忙不迭爬到沈元尔脚下,“殿下对郡主并非没有感情,只是郡主的身份和殿下的身份委实……”
“委实什么?”沈元尔忙问。
她是个一心只有情爱的小女子,虽然是郡主之尊,可是念而不得之心早已超越一切。也许真的有情感在内,但势在必得是她与生俱来的掠夺本性。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杜青窈环顾四周,仿佛是有难言之隐。
“你们都下去,
此处不需要外人伺候。”沈元尔冷喝,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在萧明镜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身份地位?她想知道,萧明镜是否对她有所动心。
女儿家的心思,终是难逃一个情字。
嬷嬷们退下,只有洛莲一人留在沈元尔身边伺候,大概是防着杜青窈,以防不测!
“说!”沈元尔摒心静气。
杜青窈深知,如果此番自己的答案不能让沈元尔满意,自己照样难逃一死。
“郡主可知道殿下的顾虑是什么?”杜青窈压低了声音,“您是北定侯府的郡主,北定侯执掌北定侯府十万大军,而皇上对于夜王殿下明令禁止不许涉朝。若是殿下真的对郡主有心,只怕皇上……”
沈元尔骇然绷直了身子,眸色当下乱了,“我怎么……怎么忘了这一层?”
因此沈元尔倒是更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此事定是萧明镜亲口所言不假,毕竟一个宫中小奴才,无人提点怎知此等厉害?
看来,她的镜哥哥心里真的是有她的,左不过皇上那儿……
思及此处,沈元尔冷不丁站起来,瞬时面色苍白,“还好今夜,未让我爹开口请皇上赐婚,否则真是害了镜哥哥!”
杜青窈心头一窒,脑子里竟有片刻的空白。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