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半夜里,岁岁睡得正香,只觉身旁一空,不多时屋子里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天亮了吗?”岁岁身子酸痛乏力,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闭着眼含糊地问。
“没有。”白泽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我要去一趟大殿。”
岁岁抚着自己的额间,嘴角抑不住地露出甜蜜的笑意,她又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有人劫狱,我去看一下。”白泽拉下她的手,柔声道,“你再多睡会儿,我会回来陪你一起用早膳的,可好?”
岁岁眯着眼,乖巧地点点头。
白泽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他眼里含着笑意,又想亲吻岁岁的唇角。
岁岁手心贴着他的唇,笑着躲开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白泽顺势握着她的手,温柔的吻落在掌心,又落在指尖,“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披上大氅,开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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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一片寂静。
婢子侍卫们跪了一地,仿佛在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审判。
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不徐不疾,每一步都是坚定有力的。随着轰然一声高耸而沉重的石门被打开,白泽一身宽大的黑袍,面色清冷地出现在门口。
他走到众人面前,只漠然地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就让他们瑟瑟发抖,最终,白泽的视线落在跪于最前面,已被人用粗麻绳绑了双手的云初身上。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不屑,果然是她!想不到早在他去主岛的时候,他们就有所准备,在洛端身边安插眼线了。
“谁先说?”
“大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不知是谁低声答了一句。
“一个大活人通过你们看守的索桥,从东岛走到神域,你敢说你们不知?”白泽不悦地问道。他的视线落在说话人身上,抬手指向那人的眉心。
那人身子轻颤,却沉默着不再开口。
星星点点的萤光聚拢在白泽的指尖,他的眼里有了明显的杀意,眼见着萤光汇聚成一条极细的金线,就要自那人的眉心穿透而过。
他身旁的另一个侍卫突然弯下身子,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大声喊道,“大人!求大人手下留情!”
白泽收回手,漠然地看着他。
“大人,昨晚云初姑娘同我们说,洛将军近日不在府上,她一个人着实无聊,想来找夫人喝杯薄茶。”那人一五一十地大声说着,头依然紧贴在地上不敢抬起分毫,“我们兄弟念着,平日里云初姑娘一直与洛将军形影相随,看起来与夫人也有几分交情,所以…所以才放她过来的。”
“交情?”白泽不禁冷哼一声,嘲讽道,“我怎不知这神域,何时开始仅凭交情就能自由进出了?”
众人纷纷屏息贴地,再不敢多说一句,殿内一片死寂。
白泽又走到狱卒跟前,冷冷地问,“你们呢?云初姑娘来寻夫人喝茶寻到牢房里来了吗?”
狱卒磕头,连忙答,“是我们疏忽,是我们的疏忽!中了云初姑娘的迷药…”
大殿的门又被推开,蓁蓁风尘仆仆的进来,站到白泽跟前躬身行礼。
“影昭追回来了吗?”
蓁蓁无奈地摇摇头。
方才答话的狱卒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不禁轻颤了一下。
“作为狱卒,这些年安逸日子过久了,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白泽话说了一半,又见岁岁从殿外进来。她低头沿着墙边走过,一直走到白泽面前。
她环顾四周,又见到跪在地上发髻凌乱神色憔悴的云初,肃穆紧张的气氛让她觉得自己若不恭恭敬敬地行个礼,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白泽连忙俯身拉住她的手臂,“你怎么来了?”
“嬷嬷说,你们抓了云初姑娘…”
白泽的眉头轻蹙,“你是来替她求情的?”
岁岁半仰着头看着白泽,犹豫一瞬,小心翼翼地答,“不是。”
她原是想告诉白泽,云初怎么说也算是洛端身边的人,动她之前也许应该先知会洛端一声。可是一进大殿,看到匍匐在地的婢女侍卫,她一时有些犹豫了,怕自己这些话若是贸然出口,会驳了白泽的威严。
白泽盯着她看了许久,转身吩咐蓁蓁,“去主岛把洛端叫回来,缉拿影昭,再请穆医师来一趟神域。”
继而指了指云初,“把她押入大牢,等洛将军回来再议。”
他又指指负责驻守索桥的侍卫,“你们四个,玩忽职守,罚一年俸禄,鞭笞三十。”
“狱卒和婢子,消去记忆,送回主岛。”
殿下一片劫后余生的唏嘘,连连磕头,“谢大人!谢夫人!”
所有人退去,殿内一时间只余他们二人。
岁岁看着白泽,白泽亦淡淡地看着岁岁。
半晌,白泽坐回榻椅上,懒洋洋地问,“这么处置,夫人满意吗?”
岁岁一时分辨不出他的喜怒,自然也不知他这话是在询问她还是讽刺她。她从不插手白泽的这些公务,今日听嬷嬷说白泽在大殿上大发雷霆,可能要出人命…她来不及细想,就鬼使神差地闯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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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白泽拉她到身旁,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没有。”
白泽抬眼望向殿外,天色渐渐亮起来,白雪覆盖下的草木透着翠玉般的绿。
他坐在这个椅榻上,曾呆愣地望着门外青翠的树木,看着雪花在树叶上积了一层又一层,看着蜿蜒曲折的石阶覆着积雪,像一条白色的丝帛,一直延伸到很远。就这样没有四季更替地望了不知多少年。
如今岁岁来了,他再看出去,树是树,雪是雪,路是路,一切都有了人世该有的样子。
隐隐的哀伤在他眼中缓缓流过,这样的哀伤轻轻刺在岁岁的心间,是一阵阵道不明的钝痛。
白泽淡淡地说,“今日幸好夫人来了,让我正好有转圜的借口。至于云初,她如今暴露了身份,至少我不用再担心揣测她到底对洛端有什么企图。”
“你真的没有怪我?”
白泽轻笑,扶着额故作无奈地说,“我快斗不过嬷嬷了。以前她总说自己觍着老脸来求情,现在她都知道直接请你来更管用了。”
岁岁笑嘻嘻地凑到他面前撒娇,“那是夫君疼我,才会事事都让着我。”
“就你这张嘴,一天天跟抹了蜜似的。”白泽捏捏她的脸颊,宠溺地笑着。
“轻一点,疼!”岁岁连忙抱住他的手,指指外面的晨曦,“天都大亮了,有人半夜里还说会陪我一起用早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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