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无声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又抬头望着色彩缤纷的烟花。
她曾赌气般在主岛待了足足七百年未归,每到新年便拉着各店铺的掌柜一道饮酒寻欢,看漫天的绚烂烟花。
她用力地笑,用力地闹,可心里始终是空落落的。与他们喝的每一口酒都是苦涩的,哪比得上与师父一道对饮的辞旧酒,醇香浓郁,久久不能忘怀。
可她不在乎,她只想没心没肺地醉一场。她怕自己若是清醒着,终有一回会忍不住跑回神域,丢下自己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只求师父再多看她一眼。
啸鸣声不断,一道道烟花次第腾空而起,照亮着天空,姹紫嫣红映照在白泽的脸上,勾勒着他刚毅清冷的轮廓。
岁岁抬头看着漫天烟花。此刻的清水镇想必也是如此绚烂,爹爹和娘亲今年是怎么守岁的?哥哥去游历四方可曾会赶回家过年?她今年肯定无法回去了,明年后年也不知道…也许要好多好多年之后….爹爹娘亲一定会担心她的吧?她会好好活着的,努力与白泽一起找寻破局之法,她相信终有一日定能再团聚的。
烟花绽放又谢落,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片片雪花从乌黑的天空中散落下来,飞舞着轻轻落在岁岁的头发上。
白泽拂去她头上的雪花,把她整个人都拢在怀中,他的怀抱又厚实又温暖,岁岁的脑海中却浮现出白泽孤身一人躺在冰天雪地中的一幕。
岁岁低声说着什么,轻若呓语,“如果…我能早一点出生该多好….我定要早一些遇到你…不让你孤身一人在雪地里醉卧一夜。到了新年,我就在府里张灯结彩,然后…然后陪着你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喝一杯辞旧迎新的薄酒。我还要给你唱歌,唱这世间最好听的歌谣,让你…再也无暇回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烟花在空中炸裂的声音掩盖着岁岁的低语,白泽不得不俯下身子,把耳朵靠近岁岁的唇边,才断断续续能听清楚一些,灼热的气息悉数吹进他的耳朵,一阵阵酥痒难耐。
就在他要起身时,岁岁湿热的亲吻突然落在他的耳垂上。
白泽的身子轻轻一颤,沉默地看着她,眼中暗影沉沉,似有说不尽的情愫。
岁岁靠在他怀中,身子也愈发地绵软无力。
忽地,她嘿嘿一笑,又捧起白泽的脸,在他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岁岁最喜欢白泽,想要做白泽的新娘子,还要天天与白泽一起睡觉…”
白泽慌乱地捂住她的嘴。他回头看了眼蓁蓁,又看了看洛端,幸好他们看起来都各有各的心思,尚且无暇顾及他与岁岁。
现在他很肯定,岁岁醉了,还醉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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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已是后半夜。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白泽的书房里。
白泽的书房有里外两间,中间悬着珠帘。
外面的大间摆放着案几和书架,书架上堆满了各种竹简和帛书,白泽平日里就在那个案几前处理琐事公文。
里面的小间有睡榻,和一张食案,据嬷嬷说,有时外面雪大,白泽处理完公文,就在里间随意地吃一些,然后直接在睡榻上休息,反正在哪睡都是睡,无所谓书房还卧房。
此刻岁岁正横躺在书房的睡榻上,蓁蓁依偎在她身旁,呼吸均匀,面容平静,正沉沉地睡着。蓁蓁的另一侧躺的是云初。她蜷着身子背对她们,只占了睡榻的一角,枕着自己的手臂。
隔着层层珠帘,她隐约能看到白泽与洛端慵懒地斜倚在榻椅上喝着酒,说着什么。许是设了禁制,岁岁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岁岁蹑手蹑脚地起身下榻,正巧云初也醒了,含糊地问,“你酒醒了?”
岁岁把被子给她们盖好,低声说,“睡一觉醒来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口渴得很,想喝口水。”
云初坐起来,“我给你去倒吧。”
“我自己可以。”岁岁阻止她,“离天亮还有些时辰,你可以继续再睡会儿。”
云初揉揉眼睛,就又躺下。她谨小慎微地在榻角蜷缩着身子,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像一个自卑的小孩。
从第一次见面起,白泽就不喜欢她,蓁蓁也不喜欢她。就连自己,也曾在情急之下伤过她。说到底,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女子,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未做过任何伤害他们的事,反而还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们。岁岁一时有些内疚,轻声说,“对不起,那日我并非有意要伤你,实在是救人心切…”
“岁岁姑娘莫要放心上。”云初闭着眼睛,唇角带着温和的浅笑,低声说,“是我不懂事,一心只想着别让洛将军涉险。听闻岁岁姑娘曾是洛将军的未婚妻,岁岁姑娘当时一点也不曾担心过洛将军的安危吗?”
岁岁还想说什么,白泽挑帘进来。
“我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猜想着可能是你醒了。”
“我起来喝口水。”岁岁见了白泽,眼里盈满笑意。“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和洛端喝酒?”
“与他谈完事情,见你们都睡得香,不忍打扰。于是干脆又温了壶酒,随便闲聊几句,感怀一下。”白泽给她倒了杯茶水,又顺手用灵力把凉茶温热了才递给她。
此刻的岁岁发髻蓬松,面容娇柔,盈盈烛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地跳动着。
白泽问,“你方才喝醉了,可还有印象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岁岁摇摇头,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歪着脑袋看着白泽,“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还行,不算出格。”
这么说,想必是做了什么了…
白泽抿着笑意,在她耳畔低声说,“再出格一些也没关系,我都喜欢。”
“你又取笑我!”岁岁羞涩地一手捂着脸,一手握拳轻捶白泽。
白泽握住她的拳,一本正经地说,“先前我还在与洛端提到我们的婚事,再过十日正是个吉日。我们就定在那日成婚吧?”
十日…还有十日真的就要与白泽成亲了吗?
“好不好?”白泽问。
结发为夫妻,从此他们就要如两棵连理树,根在泥土下相缠相绕,枝叶在天地间相扶相依,向阳而生。
“你应不应?”白泽追问。
“嗯。”岁岁的脸烧得通红,娇羞地钻进他怀里。
得到她坚定的回复,白泽的嘴角再次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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