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找你？怎么回事？”妈妈显然没听舅舅说起这件事，秦渺有点后悔多嘴提了。

    “就是前几天有天晚上我上完晚自习回家，看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我家门口，说是想出来透口气。”现在妈妈追问，秦渺也只好如实说了。而且，她也想知道表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是那天，前几天跟你舅舅视频，他跟我说你表姐最近给孩子喂奶总是堵奶，她在外面找了通乳师，去店里排了几次奶就被店员哄着买了不靠谱的东西，花了两万块钱，其实就是被骗了。我想你平时也很少跟她来往，就没跟你说。”妈妈无不唏嘘地说。

    “表姐平时挺聪明理智的一个人，怎么会被骗呢？”秦渺隐隐感觉于慧心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境，被骗子抓住了心理漏洞才会一时糊涂。

    “哎，说起来你表姐也不容易。结婚前被你舅舅舅妈娇惯着，结了婚你表姐夫脾气也好，所以她一直也没正经吃过什么苦。也就最近刚生了孩子，没睡过一个好觉，给孩子喂奶也不顺利，孩子一吃奶她就疼的死去活来的，有时候一堵奶还要去医院。有一次我跟你舅舅视频，瞥见她一眼，整个人又瘦又憔悴，我都觉得心疼。”妈妈说着叹了口气。

    “难怪她会被骗了，估计是在家里舅舅舅妈和表姐夫都围着孩子转，没人在乎她的感受，再加上睡不好心情肯定很糟，那些干服务业的人最会共情了，表姐才会被蒙蔽。”秦渺听了表姐的遭遇，突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将来她结婚生了孩子还不知会怎么样呢。茜茜公主嫁给了喜欢的人，她的婆婆还是亲姨妈，可婚后生活依然乱七八糟。婚前的她自由自信活泼洒脱，可是婚后却变得郁郁寡欢。公主嫁给王子尚且如此，她和表姐这样平凡的人就更会如此了。

    “你这就说的过分了，怎么会没人在乎她的感受呢？你舅舅舅妈放着退休的清闲日子不过，去帮她带孩子，还不在乎她的感受啊？你表姐夫白天上班晚上还帮着哄孩子换尿不湿，这还不好吗？月子中心她住了，月嫂也请了，还想怎么享受啊？”现在的女孩子太娇气了，她们当年生孩子还没现在条件好呢，妈妈忍不住反驳秦渺。

    “如果不是想让舅舅舅妈享受到天伦之乐，如果不是顾虑到表姐夫家里有意无意的催生，表姐放着逍遥自由日子不过，非要自己找罪受啊？没孩子之前都说要帮着带，孩子真生下来了绑住的就表姐一个人。他们要是真心疼表姐，看着她喂奶疼的死去活来的怎么没一个人劝她别喂了，难道以他们的条件还买不起奶粉吗？是啊，月子中心都舍得住了，奶粉怎么就舍不得买，非得看着她活受罪呢？”秦渺越说越激动，这一刻她是狠狠共情了表姐。其实那天晚上于慧心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说了很多让人心疼的话，秦渺都听到了。

    “不是舍不得买奶粉，是孩子太小胃没长好，当然还是母乳更容易消化啊。你表姐那么有主见，怎么会那么容易被绑架啊，肯定是她自己愿意的啊。”看秦渺言之凿凿，妈妈就猜到于慧心肯定跟她说了什么。为了让女儿不对婚姻那么恐惧抗拒，妈妈只能软化了说话的语气。

    “主见？在妈妈这个光环之下，有几个女人还能坚持自己的主见？你们一句母乳更好就让表姐受几个月的罪，杀鸡取卵都不过如此。”秦渺也不愿再跟妈妈多说，在他们那一辈人的思想里妈妈为了孩子牺牲天经地义，可她们不知道这正是让现在的年轻女孩恐婚的原因。她们受了十几年的现代教育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我，却可能在怀孕生子的短短两三年里丧失。这其中的痛苦，谁又能共情呢？

    “哎，等你有了家庭就会懂了，独身也有独身的难处。”妈妈见秦渺负气地躺在床上背过身去，就知道她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秦渺说的这些，妈妈怎么会不懂呢？所以她才会不想生女儿啊，哪个母亲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受苦啊，她们已经历过或仍在经历婚姻生育这场永远潮湿的大雨，所以她们才会急切甚至盲目地为女儿寻觅良人，这已是她们能想到唯一能为女儿撑伞的方法。因为婚姻之苦生育之苦不可避免，如今的社会仍没有进步到让女性有足够的安全感可以独立生存下去，为了生育率，这样的安全感是不会被允许存在的。

    如果可以，秦渺希望永远不会有所谓自己的家庭。虽是这么想，但她真能抗住妈妈的催婚和周遭的舆论压力吗？如果有一天她和齐思宇的感情发展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还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贯彻自己的不婚主义吗？她犹豫了。

    第二天周一中午，秦渺带着妈妈12半准时到浙大二医心血管内科去找小唯的爸爸徐医生。

    “徐医生，你好。”秦渺先是礼貌地敲了敲诊室的门，听到里面说了请进才打开门进去。

    “你好，你是小齐的朋友吧？我听小唯说了你妈妈的情况，你们前两天检查的结果给我看一下吧。”徐更头发花白，但身材精瘦，看上去十分干练，说话语速很快，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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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早上8点，你们去二楼检查科6诊室找吴医生，我已经提前跟他打了招呼。先做个冠脉ct看看血管目前的情况，做完就直接来找我。你妈妈的医保卡给我一下，等会儿你去交个费就行了。”徐更看完她们带来的片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了检查单。

    “好的，谢谢徐医生。做检查有什么注意事项吗？需要空腹吗？”秦渺把提前在医院楼下买好的咖啡放在徐更电脑旁，礼貌地询问。

    “需要空腹，最好早到15分钟，让心跳稳定下来才能做。对了还要准备大概1000毫升的水，做完之后要尽快把打进血管的药物排泄出来。”徐更看到咖啡，对着秦渺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很快交代完注意事项。

    “好的，谢谢您，那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们明天再来。”秦渺知道医生一般上午12点下班，而他这个级别的医生平常号都是满的，提前两三天根本约不到。一定是为了不占用其他患者的就诊时间，徐更才让她们这个时候去找他。

    “谢谢医生啊。”妈妈见这个徐医生说话很快插不上话，也只能最后跟着道了一声谢。

    “不客气，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10点以后不要吃东西。”徐更最后叮嘱了妈妈两句。

    从诊室出来，秦渺在自动挂号机上缴了费，收好检查缴费单就带着妈妈回酒店了。7月的杭州太热了，每在没有空调的室外走一步都是煎熬，感觉自己是炉子上的烧烤肉串。

    “诶，小周，你怎么来了？”秦渺和妈妈刚进酒店大堂就看到周正一个人坐在大厅沙发上看手机。

    “哦，阿姨，你们回来了。我今天刚好到附近拜访客户，想说中午约你们一起吃个饭就过来了。”周正今天的装扮倒是正常了许多，一身休闲装，说是拜访客户也没带个包装资料什么的。秦渺对他这种死缠烂打的行为反感透顶，有妈妈跟他搭话，她就在一边无聊地装哑巴。

    “你真是有心了，要是不耽误你下午上班的话，中午我们请你吃顿饭吧。”妈妈也没想到这个小周对秦渺这么上心，想着他俩的事有戏，连忙热情地对周正说。

    “郑女士，我可没钱，这个月工资花完了。”秦渺实在不想再听他俩一来一回地聊着自己的童年往事成长经历，也不想再多看周正这个心机深沉的伪君子一眼。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没这么讨厌，男人还是腼腆点好，一世故就油滑，没意思。

    “没让你花钱，我来请。”妈妈郑云白了秦渺一眼，知道她是故意捣乱不想去。

    “……”被郑云一把拉着强行往外带的秦渺生无可恋，要不是想着她心脏可能有问题，她才懒得搭理他们。

    “阿思，阿思，这是我亲手做的礼物，送给你！”

    “阿思，啊啊啊，好帅啊！”

    “阿思，我是从海南过来支持你的！”

    “谢谢你们，辛苦啦，天气热注意防暑哦！”秦渺三人刚走出酒店大门，刚好迎面撞上sisyphus乐队成员下车被粉丝包围的场面。走在最前面的齐思宇一边收礼物一边礼貌温柔地道谢。

    秦渺没敢多看他们，拉着妈妈往旁边让了让，周正也跟着走到秦渺身边绅士地替她们挡住汹涌的人群。

    “现在的小女孩追星真疯狂，不用上学的吗？”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郑云有些生气地说。不用想，是老师的职业病犯了。

    “现在是暑假。”秦渺言简意赅地怼了一下，不想和妈妈过多讨论这个问题。

    “那也要做作业吧，天天拿着父母赚的辛苦钱到处追星像什么话。”郑云不甘示弱继续开火。

    “是是是，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快去吃饭吧，饿了。”秦渺只想快点逃走，至于为什么要逃，她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心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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