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缓缓走到申公豹身边，搭上他的肩膀，细细说道。
“有人说大王不敬天地，不尊仙神，可是又有谁知道，那些所谓的仙神，每日每月都要吞食多少村民？是大王，大王斩神，册封了真正属于我大商的神灵，那些神灵会庇佑我们，保护我们，我们不需要再像之前祈求神灵的出手，如今哪怕我们迷路在山林之中，夜幕降临之前，山神便会将我们送回村子，他们没有要一点报酬，他们就仿佛机器，日复一日的执行着自己的工作，不像我们讨要一针一线，哪怕我们主动建立了他的寺庙，拿去供奉，当天夜里这些东西就会回到我们村民的手中……”
林大山越说越认真。
申公豹看了一眼周围的坟墓，他的心中仿佛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他看着林大山，低着头说道。
“我错了……”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认错。
眼见申公豹道歉，林大山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他脸上挂着笑容，拍了拍申公豹的肩膀。
“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今天的对话，林大山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申公豹渐渐开始认真观察村民的神态，发现貌似一切都跟林大山说的如出一辙。
这种艰难的生活，在他们眼中，就也就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然后便是。
他们对帝辛，有着盲目的崇拜。
凡提起帝辛，他们定是两眼放光。
在申公豹看来，这一切都是那样的难以置信。
在豫州，像大山村这样的村落有很多，数不胜数，肯定不只有大山村是这样做的。
这一刻，申公豹深深感受到了帝辛在豫州扎根之深。
不借用方国，不借用贵族，借用的是百姓，是人民的力量！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一刻，申公豹仿佛理解了这句话。
在这期间。
不止一次，有来自朝歌的官员下到村落体恤民情，他们对这些村民没有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模样，有的只是亲近。
或许是受到了帝辛的感染。
这些官员毫无架子，甚至一副跟村民们平起平坐的模样。
这一刻。
申公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并且申公豹还发现。
这些村民对其他诸侯，对仙神的态度是无比的痛恨。
又或者说不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那些与帝辛为敌的人，他们都深恶痛绝。
就连西伯侯姬昌也毫不例外！
“我恨啊！若我没有这一身伤痕，我肯定不会退伍，我一定会跟随大王血战沙场，跟西岐那群王八羔子决一死战！”
这一天。
林大山酒后怒吼着，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宣泄着情绪。
他双目之中遍布血丝，身上散发出了浓浓杀意。
不止是他。
村子里无数的年轻人都是如此。
一个个强行拉住朝歌官员要去投军，最后还是朝歌官员趁他们不备连忙溜走了。
这一刻。
申公豹在他们的身上没有看到丝毫畏惧神色，有的是愤怒和渴望。
他们渴望上战场，渴望为那个改变了他们命运的男人一战。
可惜，帝辛早已不再招兵了。
“西岐有玉虚宫无数仙人相助，你若是去了，很难活着，到时候素娟他们母子怎么办？”
申公豹问道。
对于林大山而言，素娟和他的儿子是他无比重视之物，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排在他们二人面前。
但是林大山听这话，却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若大王需要我，无非就是一条命，奉献给大王又如何？至于妻儿老小……若是有来世，我再当牛做马补偿他们……”
申公豹能从林大山的眼中捕捉到不舍，但是随后便化作浓浓的坚定之色。
闻言，素娟没有丝毫不满，而是轻笑道。
“你补偿个什么，若你真能再次投军为国参战，哪怕战死，我们母子二人也会感到无比光荣，将来孩子长大了肯定也会以你为荣的。到时候大王若是还需要，我也让他去投军去。”
林大山闻言笑了一声，随后便有些颓然。
“可惜了，大王不要我……大王早就不再招兵了，不希望再有大商的百姓抛尸沙场了……”
这种悲痛，弥漫在整个大山村中。
这种悲痛，深深震撼到了申公豹。
他走在大山村中，看着一个个为帝辛而悲痛的村民。
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仙人的存在，竟然会让这么多的人感受到痛苦。
“仙人，凭什么高高在上，凭什么指点江山，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命！”
“生在这个世界上，同为这个世界的生灵，谁的命比谁低贱？”
“若是大商亡了，帝辛死了，或许天下会有更多的家庭痛不欲生，妻离子散……”
已经完全融入到村民之中，和他们共情的申公豹，此刻也感受到了一种悲痛。
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个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仙人，会不会更美好？”
“若是帝辛成功一统洪荒，这个大陆会不会更好？”
这些念头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滋生，然后迅速的生根发芽。
这一刻。
他已经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变了。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申公豹了。
他甚至想为这些村民做些什么。
恍惚间。
申公豹的面前仿佛一切消失，只有一座高耸入云的仙山，山脚下一个穿着破烂的年轻人跪在那里，祈求着什么。
申公豹走近一看，是自己！
“这是，我当初求仙的日子……”
忽然间，年轻的申公豹转过头来，看向他。
“你还记得，你为何求仙吗？”
“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你难道忘了当初登临昆仑山之时的自己了吗？”
记忆里的申公豹，发出诛心之言。
申公豹脑海中久久回荡着这番话。
“我，为何求仙？”
申公豹的脑海中一切散去，出现了一道伟岸的身影。
那是帝辛！
帝辛背对着他，又仿佛背对着众生，他的面前有无数的仙人，甚至有圣人！
他就仿佛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般，为身后的百姓挡下了一切……
帝辛威严的声音缓缓传来。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轰！
申公豹的脑袋翁的作响，这一刻他湿了眼眶。
“我错了！”
申公豹扑通一声跪在了帝辛的身后，泪水早已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许久。
申公豹再没听到任何声音。
抬起头。
周遭早已恢复如初，回到了村子里。
他看了看周围的村民，一言不发，走到了村外。
“我知道你在，我想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