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说!我说!”冯嬷嬷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腹内似乎有无数条虫,在不断地啃噬着。
“是皇后娘娘身边的林嬷嬷!是她交待我将药下在柳妃娘娘的饭菜里的……啊……大人!我都说了……求你……赐我解药……”冯嬷嬷受不了腹中的疼痛,倒在地上,打着滚,头发散乱着。林嬷嬷分明说,那药只会让人产生腹痛,不会有其他症状,到时候查出来,最多是食材不干净的缘故,小小的惩罚一下,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哪成想出了这么大的事?
楼岑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冯嬷嬷,而是转向紫沂宸,用眼神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听到冯嬷嬷交待的话,在场除了楼岑,两人心中一紧。在他们眼里,皇后一直深居简出,除了重要庆典必要出席之外,基本上一直待在景阳宫礼佛。数年来,除了每逢初一十五,各宫的嫔妃们去景阳宫请安,平日里不喜热闹。
“先单独关押,严加看管,稍后禀请父皇发落!”紫浚泽说道。
禁军将冯嬷嬷拉起,拖了出去。
“楼神医,不知你方才喂给她吃的什么?”紫浚泽不解,楼岑站起身的时候,那个冯嬷嬷便没有表现出腹痛的症状。
“其实就是普通的药丸,没什么。”楼岑解释着。
“那为何?”紫浚泽仍是不解,若是普通的药丸,为何冯嬷嬷会腹痛难忍呢。
“恐惧使然。”对上同样困惑的紫沂宸,楼岑耐心解释着,“人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思绪很容易被外界牵引,以至于无论我给她吃什么,通过言语暗示,她便信以为真,身体也会做出相应的反馈。”
原来如此。紫沂宸和紫浚泽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紫浚泽对楼岑的印象又深刻了几分。
“二哥,此事牵涉到景阳宫,还是先奏请父皇吧。”紫沂宸建议着,牵扯到皇后,他们没有权力去核查。
“嗯。”紫浚泽颔首。他不管冯嬷嬷背后的人是谁,伤害他母亲,他决不轻饶!
养心殿内,煜帝坐在案前,紫沂宸三人站在一侧,冯嬷嬷抖抖簌簌地跪在地上,等着煜帝发落。
“高福莱!”煜帝冷声唤道。
“老奴在!”感受到煜帝的怒意,高福莱连忙跪地听命。
“摆驾景阳宫!”朕倒是要看看,是谁给她的胆子,竟敢谋害妃子!
“遵旨!”
禁军将冯嬷嬷押起,跟在一行人后面,浩浩荡荡地去了景阳宫。
此时,景阳宫内侧殿,沐熙婉依旧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手中执笔,一遍遍地抄写着《地藏菩萨本愿经》,一旁的林嬷嬷却有些心神不宁地看着殿外。
“嬷嬷,替本宫将抄完的经文装起来。”沐熙婉满意地看着抄完的经文,却注意到一旁的林嬷嬷没有任何动作,不由地提高了声音,“林嬷嬷?”
“娘娘?您叫我?”林嬷嬷似被惊醒,脸上立刻堆上笑容。
“你今日是怎么了?总是走神,可是昨日又去御膳房和那些嬷嬷赌牌了?”沐熙婉眉角微蹙,看着林嬷嬷,“你年纪也大了,就别折腾这把骨头了。”林嬷嬷是沐熙婉的教养嬷嬷,从沐府陪她进宫,眼瞧着已经二十多年了。林嬷嬷什么都好,就是好赌,平时里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娘娘说的是。”林嬷嬷笑着回道,“总是一个没注意,就到三更了。”
“把这些经文整理好,收到木盒子里。过几日,送去法华寺,待受过香火熏染,再给若雪宫送过去。”沐熙婉交待完,对着佛像,嘴里诵读地藏经。
“娘娘到底还是心性纯良了些,柳妃是什么身份,您是何等身份,何必为了那个柳妃,自己受这份罪!她哪有这命?”林嬷嬷一边收拾着经文,一边抱怨着。
“啪!”门从外被狠狠地推开。“你这刁奴,谁给你的胆子在背后编排主子?”煜帝跨进殿内,冷言道。跟随其后的,便是紫沂宸等人。
“奴才给陛下请安!给二皇子殿下,沂王殿下请安!”林嬷嬷见状,顾不及收拾手中的经文,赶忙跪下。
手中的经文随之散落在地。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前来,为何不提前通传一声,臣妾也好准备准备。”沐熙婉从蒲团上起身,转过身,微微欠身。看到紧跟其后的紫沂宸等人,不知为何,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煜帝并没有给她任何脸色,低身捡起飘落在脚边一张经文,“三海之内,是大地狱,其数百千,各各差别。哼!依朕看,最该下地狱的就是你!”
林嬷嬷跪在地上,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何出此言?”沐熙婉疑惑地看向煜帝。“陛下此番来势汹汹,倒像是来问罪的。不知我这景阳宫有什么不妥之处?”
“哼!皇后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煜帝冷哼道,“高福莱!把那个刁奴带将进来!”
“是!”高福莱示意禁军将冯嬷嬷扔将在殿内。
“林嬷嬷,救我啊!”冯嬷嬷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朝着林嬷嬷一点点地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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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抬头,见到冯嬷嬷的样子,心里一沉,不做多想,赶紧跟她划清界限,“你在胡说什么?我分明不认识你!”
“林嬷嬷!是我呀!前日在御膳房,是我赌输给您,您未收我金银,只吩咐我将药粉下在柳妃娘娘常用的醋鱼里。我是听您的吩咐啊!”冯嬷嬷歇斯底里地叫着。要不是禁军拦着,怕不是已将林嬷嬷撕开了。此番情景,就算她再笨,也知道林嬷嬷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了。
“陛下!老奴不认识这人!她分明是在栽赃嫁祸啊!陛下!!”林嬷嬷第一反应,便咬牙否认,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沐熙婉一眼。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煜帝的脸勃然变色,视线扫过站在林嬷嬷身后的沐熙婉,“朕当问你,受何人指使?”
“求陛下明察,老奴绝无害人之心呐!”林嬷嬷依旧摇头否认。
“死不悔改!”煜帝甩袖,不想看这些腌臜之人,转过身,和颜悦色地对楼岑说道,“楼小神医,麻烦你了。”
楼岑点头,拍了拍腰间的布袋,手平摊开来,蛊母从袋中爬至他手中,楼岑用食指点了点它的脑袋,随之抬头看向跪在地上看似镇定的林嬷嬷,“去吧,小家伙。”
母蛊径直朝着林嬷嬷爬去,林嬷嬷看到朝自己逼近的蛊母,吓得节节后退,手不断地挥动着,“这是什么东西?走开!走开啊!”
母蛊沿着她的衣物爬到了她的脸上,停留不动。林嬷嬷缩成了一团,手却不敢触碰脸上的蛊虫。
“毒是她下的,没错。”楼岑指着林嬷嬷脸上的母蛊,说道。
“陛下,单凭一只虫,不足以证明林嬷嬷就是下毒之人吧。”沐熙婉将一切看在眼里,握紧了手中的佛珠,走到煜帝身前。
“你竟还为她辩解?”煜帝冷哼道。
“皇后娘娘,此乃应声蛊,可闻气识人,林嬷嬷若没有接触过七瓣莲毒,这蛊虫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不动。”紫沂宸上前解释着。
“蛊虫?”沐熙婉神情冷肃,对上紫沂宸的目光,“沂王难道不知赤翎严禁巫蛊之术,眼下却拿这等劣等手段来诬陷我景阳宫之人么?”
“皇后成日里闭关礼佛,倒是能做到无丝毫耳目闭塞?”煜帝冷笑道,“不知皇后与这下毒之事可有关联呢?”
“陛下?”沐熙婉难以置信地望向煜帝,二十多年的夫妻,仅凭他人的三言两语,便相信她是幕后之人,真是绝情呢。
“陛下!”林嬷嬷都顾不上脸上的蛊虫,急忙朝煜帝爬过去,“陛下,老奴认罪!是老奴一时鬼迷心窍,给柳妃娘娘下毒。这些事,皇后娘娘一点也不知晓啊,陛下!”
紫浚泽在一旁,一直盯着沐熙婉看,见她听完林嬷嬷认罪之后,脸上只有震惊不已。若不是她所指使便罢,若是她指使,那这位皇后娘娘,心思当真深不可测了。
“朕且问你,这毒,你从何处得来?”七瓣莲毒,若是一个寻常宫人都能得到这连太医院都诊治不了的毒药,这后宫,怕早就尸横遍野了。
“毒药是老奴在院子里捡的。”林嬷嬷如实说着。
楼岑收回蛊母,往后退了两步,后背贴到紫沂宸的胸膛,微侧过头,低声对他说着,“七瓣莲,说捡就捡?皇宫真是个宝地。”
声音不大,在场的人却听入了耳。紫沂宸温柔一笑,手扶住楼岑的肩膀。看在一旁紫浚泽的眼里,便是九弟将楼岑搂在了怀里。
煜帝闻声,“将这两个谋害主子的刁奴押入天牢,皇后有失察之责,今日起,禁足景阳宫!”一声令下,禁军将林嬷嬷和冯嬷嬷拖了出去。
沐熙婉神色如常,转动着佛珠,走到佛像前,跪坐在蒲团上,嘴里继续念着地藏经。
煜帝最见不得沐熙婉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甩袖离开景阳宫。
“殿下!殿下!”画眉跑到景阳宫外,瞧见紫浚泽一行人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脸上满是笑意,“楼公子,我们娘娘醒了!”
“真的?”紫浚泽一向冷漠的脸上鲜见地露出笑意。“楼神医,多谢!”
“先回去看看吧。”楼岑看向紫沂宸,知道他们心急,就没必要在人家门前谢来谢去的。
“嗯。”紫浚泽先一步朝若雪宫走去,画眉紧跟其后。
楼岑的左手被紫沂宸抬起,只见他解开自己手上的丝帕,看着丝帕上的血迹,轻轻握住他的手,手心有一道约五寸的伤痕,约莫是未愈合的伤口上又被划了一道。心中一疼,他虽未告诉自己是如何医治的柳姨,单凭这伤口,自己也能猜测到几分。那在药王谷,他又需割伤自己多少次。
紫沂宸左手托着他的手,右手从怀里取去锦帕,小心翼翼地在他手掌绕了一圈,包好。抬头,泫然欲泣地看着楼岑,“楼岑,答应我,以后,切不可让自己受伤了。”
楼岑听着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眼中湿润,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赶紧安抚道,“就是放几碗血,没事的。”
对上他越发委屈的眸子,才改口道,“我保证,以后不会了。”再说了,他也没有随时放血的嗜好,谁没事,喜欢在自己身上划几刀呢。不过,有他的关心,楼岑觉得再放几碗也未尝不可。
紫沂宸将解下的丝帕无情地扔在地上,听到他的保证,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楼岑是什么性子,他是知道的。看来以后,自己要时刻看住他才行。
“方才那人说赤翎严禁巫蛊?”楼岑向紫沂宸确认着。
“没错,是父皇登基之后颁布的条例,师傅曾经提起过,由于西南巫蛊之风盛行,违背了巫蛊之术的初衷,大家不再用巫蛊之人救人,而是利用它来控制人以满足私欲,导致赤翎内部动乱,差点被狼族乘虚而入。后来,父皇平息了战乱,严令禁止巫蛊之术。”紫沂宸解释道,看到楼岑紧皱的眉头,连忙安慰,“不用多想,你不曾有害人之心,父皇自然不会说些什么。”
楼岑点点头,他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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