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女鬼唱的,应该是一段戏词。”苏叶说。
他原本跟在姬容身后,但犹豫了许久,还是加快步伐与她同行。
终于能和她一起并排走。
苏叶看着月光下两个交叠的影子,嘴角小幅度上扬。
月光洒在他身上,玄色衣衫泛着银光。
他眼中似有星光跃动,却也只是一个人的雀跃。
“戏词?什么戏?”姬容没听过。
“若我没记错,那戏应当叫《有别》。”苏叶说。
“有别?”姬容思索片刻,看向身旁的小尾巴。
哦,尾巴之前在身后,现在跑到身边了。
“为什么叫有别啊?是身份有别?男女有别?想法有别?修为有别?”姬容列举了她能想到关于这个曲目的各种可能。
甚至她都忽略了,那是凡间的戏,没有修为这一说。
“不是。”苏叶顿了一下,看向姬容。
他说,“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姬容沉默了。
她似乎顷刻间便从这个曲名感受到了整场戏的哀伤。
两人相视,气氛又恢复沉寂。
“这样啊……”姬容有些遗憾道。
“看来姐姐不喜欢悲剧呢。”苏叶试探着说。
“也许是吧。”姬容没有再多说。
但这已经足够让苏叶高兴许久。
她没有不让他跟来,也没有不让他和她站在一起。
没有不理他,还同他搭话,说了许多话……
她是不是,没那么讨厌他?
她可真好。
苏叶感觉自己像吃了蜜糖一样。
那丝丝缕缕的甜意,一直沁到心底。心中仿佛有无数只蝴蝶在翩跹起舞,每一次振翅都带来无尽的欢愉。
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他已经,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好好活过了。
想轻易找到那唱戏的女鬼,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靠自己的修为竟无法辨别声音的来源。
所以姬容一路上问了几个梦魇城的原住民。
他们都说那戏曲的声音是从西边传来的。
无方城地形奇异,姬容自从入了无方城,便很难靠自己来辨别方向。
所以她在无方城的时候,下意识地记住了几个地标建筑的方位。
梦魇城以无方城原型构建,姬容便按着记忆里的方向走。
掩月坊和平安街都在城西,她一路走来已经走过了平安街,前面就是掩月坊。
可是怎么感觉,那唱戏的声音越来越远了呢?
“姐姐,你觉不觉得,我们走错路了?”苏叶犹豫着说道。
没有听到回答,一回头,姬容早就问上人了。
“啊,不是在西边吗?你们怎么跑这边来了?”路过的老伯说。
“这边不是西边吗?”姬容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心中有个诡异的猜想。
“这女娃年纪轻轻的,现在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老伯乐了,乐呵呵道,“这边是东边,西边是那边。”
老伯说着,指了指反方向。
果然。
姬容再想确认一下心中猜测,问到:“可是掩月坊不是在西边吗?”
“你这女娃不是本地人吧。掩月坊是东边的,咱们这边可是城东。想去城西啊,你得倒着往回走。”老伯说。
“不好意思啊老伯,我这从小路痴,打小就找不见路。”姬容故作惭愧,“您别见怪。”
“只是我还想问问,这城南又是哪个方向啊?”姬容又问。
“你知道那个金风绿酒阁吧?”老伯说了个梦魇城人都知道的地方。
“女娃你记着啊,金风绿酒阁大门朝着正南方向,后门朝着正北方向。老朽这么说,你可清楚了?”
姬容点头,“明白了,多谢老伯。”
“不谢不谢。”老头背着手悠悠地走了。
南北不变,东西颠倒。
这便是梦魇城和无方城的不同之处。
姬容隐约觉得某些念头快要带她窥破什么,可惜还没来得及抓住,便消失了。
“姐姐觉不觉得,这像是照镜子?”苏叶上前说。
“镜子?”
“是啊。镜子里不就是左右颠倒,但上下不变吗?”苏叶说。
“你是说,这里很像一个镜中世界?”姬容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合理之处。
可是除了东西方向,其他的一切,似乎并无异常。
如果是镜中世界,那么这里的人应该左右颠倒。
最起码的,这里的人惯用手应当是左手才对。
但是这里的人大多都用右手作为惯用手,和现实里的人没什么区别。
所以,苏叶说得也不错,这很像照镜子。
很像,但又不是。
“可如果是镜中世界,应该左右颠倒啊……”苏叶显然也发现这一点漏洞。
“那看来不是……”
姬容看向苏叶,总觉得他今日似乎哪里有些不同。
他表情可比平日里生动多了,精致好看的眉眼染几分桀骜和热烈,整个人少了往日里的暮气,倒更像个少年人。
似乎,和幻境中时,尚在魔界的苏叶有些重合。
那个明烈张扬的少年,才是真正的苏叶吗?
“姐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苏叶被姬容看得不自在,有些羞怯地摸了摸脸。
“我脸上有东西吗?”他问。
姬容道,“有。”
“啊?什么东西?在哪里啊?”苏叶有些慌乱。
他后悔出门没照镜子。
这么丑的样子出来见她,还和她一路同行。
他怎么有那个脸的啊?
姬容看他反应觉得可爱,轻笑着意有所指道,“有了几分从前的意气。”
“……啊?”
没管茫然的苏叶,姬容自顾自往这个世界的“西边”走。
“什么意思啊?”身后的苏叶不解地问道。
“等等我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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