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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三观不合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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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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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月31日……星期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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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x(综合)考试改革,最近越发体会到“综合”的深层含义了。这两天各科联考的卷子陆续发了下来,我对综合科的综合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综合科卷子里大部分题是物理、化学、生物各科各自的内容,像什锦果盘大杂烩一样被编排在一份卷子上,只有三五道题是结合了两科以上内容的综合题。综合题中,一个实验分不同阶段包含物理、化学或生物各学科的变化或反应过程,针对各不同学科知识点切入出题,然后把各答题要点划分到不同学科的得分点里。有的题目综合性比较弱,很明显是两到三个学科的过程像串糖葫芦一样硬攒在一个题里的。我更喜欢同一个实验过程包含两到三个学科知识点的题。例如:在一个密闭空间发生化学爆炸求空间内压强变化,通过先计算化学反应产生气体量再计算压强变化,融合化学物理两部分内容。再例如,细胞内外液离子差由钠泵和消耗能量Atp完成,计算一定量的Na+或K+通过细胞膜需要消耗多少Atp,这题则融合了化学和生物两科的知识,未学到的知识可在题干中补充给出加以利用。这些更接近真实生活案例,解题需要综合应用各科知识,更有趣。这也需要更强的综合分析能力,只靠死记硬背绝对做不出来。只是这样的题,对年纪大的老师讲起来更有难度。讲题时,化学和生物老师都是小年轻,对于本学科以外的知识拓展,同一个题听两个不同学科的老师从不同角度做拓展讲解很有意思,听课也比以往更投入了一些。物理老师把综合题里物理知识点讲完后,和其他学科相关的部分则随便讲两句,统一以“这是化学\/生物的内容,你们以化学\/生物老师的讲解为准”收尾,仗着我们对他一贯的喜爱,摆出一副明显“我已经是个要退休的糟老头子了,别逼着我学新东西”的样子也很可爱。

    下午,曹婉神秘地递给我一张字条,打开一看,是陶然的字迹,约我晚饭后早点到教室。不知道她要干什么、说什么,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我下课后便一直和丁静粘在一起,一起去吃晚饭,一起上厕所,一起进教室。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多余了。陶然一副现宝的样子把他语文联考卷子的作文部分给我看。题目要求针对大学是否该破格录取韩寒写一篇议论文,满分60,他这篇得了52分,是老刘在课上表扬过的高分作文。我弄不懂他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是让我看文章里写的“《三重门》我是看过的”,以彰显我那本《三重门》押中了题?还是看文中反复出现的“我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抑或仅仅是让我看那红彤彤的52的分数?

    晚自习前东霞和艺婷陆续到教室,问陶然找我说什么,我据实以告,艺婷感慨道:“你好幸福啊!有人肯为你改变这么多!而我……唉!”我没觉出这有什么可幸福的,想想她与“四眼”在一起总是她在迁就与改变,又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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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2月4日……星期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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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盼盼一脸诚恳地告诉我天气预报说今天雨夹雪,并再三叮嘱我记得带雨衣。回家后,我对爸妈把这一预报信息广而告之,并早早把雨衣放进了自行车筐。然而今天,天蓝如洗,艳阳高照。我第一反应是天气预报报错了,而我还以讹传讹,为“谣言”的传播推波助澜。我丝毫不会怀疑是盼盼恶作剧或听错了天气预报。她是那么善良、可爱的一个女孩,总是发自内心地为别人考虑。她的单纯时常让我担心她步入龌龊的社会后会遭受数不清的欺负和污染。她越纯善也越提醒着我,相比之下自己有多虚伪、扭曲。

    前两日学生会开会,我没去,今天早上又开会,正碰上年级组长给高三开联考分析总结会,我自然是以学习为主,选了年级组长这边,学生会那边又没去。课间张艳来找我:“哎呀!我的大文艺部长,你好大的架子啊!学生会几次开会,领导去了,老师也去了,就你三请四邀地不出现,你是要当皇帝啊?!”

    面对她的揶揄,我也不怵,摊开桌上堆着的一堆试卷玩笑着回应:“你见过哪个皇帝还要自己做卷子?!我的张大部长,有何指教啊?开会开了些啥?给小的我传达一下呗!”

    “中午宣传部在活动室开会,你要来啊!不能再不来了啊!”张艳再三嘱咐我。

    “行啊,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您张大部长面子啊!你要不先透露下是关于什么内容的?”我笑着跟她打哈哈。

    “具体的事会上再说,我还要去通知别人,先走了!”她见我答应,话还没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往楼梯间走去,不给我继续打探和改变主意的机会。

    宣传部的会很简单,张艳主持讲话,主要是关于各班黑板报和市里演讲赛的工作安排。黑板报是常规内容,在即将毕业的这段时间里是办一期少一期了,我把它交给了建国和毛广海,任他们自由发挥,他们也可以自己再叫别人,旨在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在毕业前最后的这段日子里为这个班做点什么,或者在回忆里留下点除学习以外的别的生活内容。

    为参加市里的演讲赛,学校由文艺部和宣传部共同负责,先在校内组织个以赛代练的校内选拔赛。我通知完高三的各班文艺委员后,找艺婷商量我们班的安排。

    “我想找我们班文章写得比较好的人先把演讲稿写出来,再确定演讲人。你觉得找谁写合适?乐为还是张婷?或者奚萍、付荣华?”我说着自己的计划。

    “弃权怎么样?会有什么后果?”艺婷一如既往地偷懒、摆烂。

    “你总是这样,还没开始就先想放弃。快毕业了,这可能会是我们最后组织班级参加校内的活动了,我不想我们班什么活动都弃权。”我知道她对班级活动爱持弃权的态度,以前觉得是事情难以推进,不得不做弃权的选择。现在她跳过推进的过程直接选择弃权,让我感受到极致的草率和敷衍。我最讨厌未争取过就放弃了,这不是我的一贯作风,像ba(oh)2难溶于水一样,与我难融。

    “你不弃权就你自己写稿自己讲呗,干嘛让别人写稿?”艺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耐烦地说。

    “这是班级活动,我希望尽可能多的有兴趣有才能的人都能参与进来,不想永远都是我们几个班委在表现。另外,我也想要好点的稿子,我一个人写终究太局限。”我掏心掏肺地表明自己一颗公心的立场,不带任何私心。我不想成为那种令人厌恶的“事事都霸着”的班委,不想像之前苏小鹏信中提到的她们班的那些班委一样。

    “现在是高考前的冲刺阶段,时间每分每秒都很重要,你想让谁占用自己的时间来写稿?这对别人的学习不会造成影响吗?你想让谁写你自己去跟人家说,反正我不去!”艺婷一针见血,噎得我无法反驳。我知道她只是不想在班级活动上花时间用这话堵我而已,而在四眼身上花多少时间,她都不可惜。但高考在即,在这段时间里占用别人的时间就如同阻人前途、杀人父母。在一切为高考让步的指挥棒下,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用学习以外的事去占用别人的学习时间,我当然也不敢。艺婷见我无话可说,狡黠地笑笑,提出了她的处理方案:“你就跟学校说我们班没有这方面人才,没人愿意参加,不就结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班就没这种人才?怎么就没人愿意参加?这消息你都没在班上公布。”我还在纠结艺婷的独断专行,她已经甩给我一个“不信你就试试”的表情,转身和东霞去聊她的四眼去了。

    我没多少信心反驳她。在这个班呆了快三年了,从高一方倩倩组织活动无人响应只能默默哭泣开始,到每年元旦晚会看主持人被尴尬地晾在会场中心,从每次活动前选人的纠结、推拉,到活动中的拉垮表现,一幕幕让我不得不承认艺婷的判断很可能是对的,但我却无法接受她主动放弃的做法。这就是主动承认自己不行,我们班不行啊!

    艺婷是这个班上我最亲密的几个朋友之一。她知道袁英一面拿我当工具人一面又疏远我时,能不问理由地力挺我,大骂袁英“她算个什么东西!”。她与我分享新买的磁带专辑、小说、杂志,用同一副耳机听歌;她与我无话不谈,毫不设防地跟我分享她最隐私的秘密;她甚至与我同床同枕,这是苏小鹏与我都没有过的亲密。可她的诸多行事习惯,甚至人生观、价值观与受传统思想浸润的我实在大相径庭。我知道她不是个坏孩子,按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越与她接近越相处,越能看到我们的不同,越了解她就越排斥那个与我不同的“她”。

    四眼失联时,她不顾一切地四处寻找,即使闹得众人皆知她也不介意。四眼约她时,她的世界里便只有他,我们这些同学朋友会自动隐形、不存在。她爱他爱得全情投入,轰轰烈烈。我除了钦佩她忘我付出的胆量和勇气,却无法认同她的“恋爱脑”。女生不应该有所矜持吗?不应该独立自主、有自己的生活、自尊自重吗?自己的情绪和生活由一个男人左右不累吗?不应该像舒婷《致橡树》里说的“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自立平等吗?恋爱不应该是两情相悦、双向奔赴吗?太忘我、失衡的付出终究容易受伤。

    艺婷怕她妈从过高的电话费发现她与四眼煲电话粥,便转用公用电话与四眼煲粥。年前她生活费超支了,找我借了二十元,至今未还。二十元对于用五毛或一块打发晚餐的我来说是一笔巨款。其间我很不好意思地向她提过两次还钱,她总是笑嘻嘻地让我再等等,她手头还不宽裕。可这段时间里,她下馆子、喝饮料、去“不夜天”潇洒、买伴手礼去四眼家,从未显出手头拮据过。借着别人的钱,大吃大喝大把花钱,这样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就不能以收定支、控制消费吗?面对别人的追债,他们不会觉得脸红不好意思吗?我无法理解这类人的心路历程,但是根据目前种种迹象,我知道这二十块钱回款无望了。过两天她过生日,这钱看来只能当提前送她的生日礼物了。

    晚自习放学时,陶然偷偷塞给我几张信纸,正好被艺婷看见。回家时艺婷专门绕远,与我一道向我家走。我以为她要跟我聊四眼,不料她聊的却是陶然:“陶然一个大男人,不该这么偷偷摸摸的,他应该大大方方地约你。反正你们的事全班都知道了!”

    听到她的话,我五雷轰顶。我和他有什么事?我都不确定,别人怎么就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还全班都知道了?“我和他没什么。”我震惊后赶紧镇定下来,收敛心神辩解。

    “呵呵呵呵,别装正经啦!至少在我面前别装啦!”艺婷爽朗地笑着,把这不当回事地反驳,仿佛她不是在抹黑我,而我的辩解却是越描越黑。

    我讨厌她的用词,也讨厌她看这事的角度。怎么就装正经了?我想发火,却没有发火的理由,她是站在我的立场力挺我的朋友。我只能反省是自己的言行引导别人有了各种误会和猜测。“大家知道什么了?都怎么说?”我问。

    “还能是什么,你俩的关系呗。知道也没什么。”艺婷的态度让我有口难辨。我也无需再辩解,因为她下一个话题已转到了她和四眼身上。

    这就是我的朋友,让我又爱又恨、纠结又烦恼的朋友,这是我自己选的朋友,可我似乎又别无选择。朋友之间这样是正常的吗?有完全契合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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