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浪子回头,多是形容败家子,负心郎,唐四夕想加一个,学渣爱学习。
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天天往图书馆和实验园跑。
去藏书阁借书,查阅,背上小竹筐去情花谷挖菜。
缠情花种类太多,极不好分辨,叶片多瓣少瓣,花杆刺软刺硬,形态相近,药性大相径庭。
有时候毒的浅,睡了一觉就好。
有时候毒的怪,吃完没感觉,但后面发生的事情会忘记。
比如无双提醒过他无数次要回梨园他总想不起来有这档子事儿。
齐小腿高的软花丛里,唐四夕坐地上摊着书翻翻,边翻边对照手里的花草。
翻一个,点头,放袋子里。
再翻一个,摇头,顺着肩头随意撇掉。
一道阴影从身后投下来,无语地沉着气。
唐四夕笑的不行,这张脸越严肃就越好笑,“你干嘛?”
蓝望泞用手掌心勉强侧蹭掉脸颊上的几粒泥尘,捏着突然打在他脸上的草根。
命中注定,只要是唐四夕扔的东西,他的脸百分百接住。
他确实想严肃一回吓唬吓唬人,谁叫唐四夕总是叫不回来。
可看见人就瞬间破功,嘴角吃了蜜甜的根本舍不得凶,
“无双说叫不回来你,我就来看看。你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唐四夕把书举过头顶,《百草药术》,一本厚到五斤重的药典,收录一些古早的药法偏方,摊着密密麻麻的手写笔记给蓝望泞看。
“阿泞你看我找到什么了!这一条,缠情花的某种淬炼奇法,通过一定技术的提取某种成分,食用,可助肉身回溯改变怪物现状,也就是说我有机会变回人!阿泞我能变回人了!”
蓝望泞本是温柔的表情一秒僵硬,嘴角抽了一下,笑意凝固在脸上。
他没想过在拥有唐四夕的时光里心里还能这么冷,想摧毁一切的冷,烧掉情花谷所有缠情花的冷...
明明才刚开始,明明都才刚开始。
他不敢对上唐四夕的眼睛,转而盯向树上停驻的两只焰火鸟。
感知力绝佳的焰火鸟从惊厥中震醒,呼的振翅满天飞。
“真的呀,真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蓝望泞不动声色地问。
“刚知道的,”唐四夕低下头,对着这本老古董继续翻,
“我以为咱们鬼王大人博览群书,什么都知道呢,这一条你就不知道吧?还得练呐小伙子。”
“...嗯,还得努力呢。”
良久,压着满脸的心事,沉的像把刀,却佯装着若无其事,“你想回人间界吗?”
“还行。”
“什么叫还行...你是不是,还惦记人间界的某个人?”
唐四夕一心准备着他的小背篓分了心,加上那句话又急又轻,实在没听清,一脸问号地抬脸,
“啊?你刚刚说什么?”
蓝望泞停滞几秒,咬了咬后槽牙。
转过身,对唐四夕勉强贴了个笑脸,“没说什么,既然有关药理,那就去金蟾宫吧,玉衡真人能帮得上你的忙。”
金蟾宫,鬼界的太医院,医药界的最高境界直接隶属于鬼王。
冶丹炼药,诊病造器,修仙养性,传说是除堕魔外飞升突破的最佳捷径,极圣明净之地,是鬼界所有人的终极向往。
金蟾宫大名鼎鼎,而这里的一把手,玉衡真人却深藏不露。
一直待在宫中研修药法,很少露面,极其神秘。
唐四夕对这位真人了解极少。
他平时对鬼王都不上心,对这位真人了解的更少,顶多是在情花谷见过几个戴白帽兜的小学徒。
穿过金蟾宫金碧辉煌的前殿时,唐四夕才意识到什么叫真正的金雕玉砌。
这宫殿完完全全就是金子造的,门窗,横梁,地板,阶梯,无一不金光闪闪。
被蹭到地上的墙灰渣渣都是金粉。
书架,药架,高低错落地摆着精致的玉瓷,封存着更为名贵的丹药香粉。
身着白色帽兜长袍的小道童有条不紊地穿行进出,工整严谨,一丝不苟。
真夸张的地方啊...
蓝望泞走在前头,牵着唐四夕往内院走,
“玉衡子跟我多年,性子沉稳内敛,一般不露面也不善交际,鬼界大事小会能不参加就不参加,这么多年我也默认了。
他心思细,通俗说有点敏感,尤其是对他的外貌,一会儿你见了千万别说难听的话。”
唐四夕在身后屁颠屁颠地跟着,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我的鬼王大人,我又不是外貌协会。”
他这话说的没错,唐四夕从不拿长相和穷富评人,看人就看良心,素质这一块杠杠的没话说。
蓝望泞的意思他明白,玉衡子才华横溢,就是丑了点而已。
他变异的那张脸已经是天下第一丑了,不可能有比他更难看的。
跨进内院,扑鼻的药草气。
一个硕大旺火的青铜鼎横在纱帘围着的大厅内。
炉子边缘的悬梯上,背着身站着一位体型滚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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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宽松的帽兜罩住脑袋,通体长袍严严实实地披在身上,盖着手脚都看不见。
悬梯不断有小道童端着各种药材递上。
那人用掩在长袖下的手接过,依次倒入蒸沸的药鼎中。
只从背影,也看出不凡的仙风道骨气质,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玉衡真人。
小道童向真人禀了一声鬼王到访,玉衡子令人缓缓降下悬梯。
唐四夕乖乖站在蓝望泞身后,歪着头好奇的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瞧真容。
蓝望泞暗自捏了捏唐四夕的手,有意压低声音,
“别紧张,也别表现得紧张。”
唐四夕发笑,回捏他的手,“你有病啊我紧张个.....卧....!”
“槽”挂嘴边,舌头发硬,唐四夕没说出来,气卡在喉咙里。
他以为玉衡子至少是个人,或者是个人形,其实不是。
帽兜下盖着张无比诡异的扁脸,横向瞳孔的极凸出眼球带着非人的平静,一条“撕裂”的长嘴开到耳朵根。
如果它有耳朵根。
身体赤裸,头部,背部,手脚如血猩红,布满蛇纹般冷血的褐色花纹。
灰白的肚皮沉甸甸挺着,挂着四只竹叶形状的绯色脚蹼。
它面对着二人,那张不能称作是脸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裂口轻启,“初次见面,王妃呱。”
一只血红色的,两米高的大蛤蟆。
唐四夕眼前一黑,倒地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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