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长廊,往绿茵草坪那边走几步,能看到一条五色鹅卵石铺成的曲径被繁茂的花丛遮蔽,沿着曲径看过去,在路的尽头,有一六角飞檐亭,六根坚实的朱红色柱子,支撑着上方的状如鸟翼的飞檐,和铺着红色琉璃瓦的亭盖。
亭子里面,汉白玉大理石制成的石桌旁,大皇子章珩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桌面上的残局,微微锁着眉头,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大皇子,外面这般热闹,怎么独自一人在此下棋啊?”
梁墨穿过花丛,站在台阶下,微微仰头看着大皇子。
大皇子头也不抬,还在思索如何破局,只轻启薄唇:
“你来迟了,还有脸问我?”
梁墨低头一笑,踏上台阶,走到石桌前,坐在大皇子对面。
“刚刚来时,你的好妹妹被宇文华的好大儿绊住了,我去替她解围,这才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凑过去看大皇子面前的棋局,只稍微顾安安一眼,便忍不住“啧”了一声:
“自己跟自己下棋,都能下个死局出来,小臣佩服,佩服。”
“行了,别说风凉话了。”大皇子把手里的棋落下,这才抬眼看向梁墨,“父皇他最近迷上了求仙问道,找了好几个道士炼制丹药,可都没让他满意。你可有认识的道士?”
“道士倒不认识,江湖术士应该也可以吧?”
“江湖术士?还是江湖骗子?”
梁墨放下扇子,抬手摸摸鼻尖:
“我靖南王府从来不信什么道士,不过......新晋进士中有一人自巴蜀而来,想必认识一些有真本事的。”
大皇子略微沉思,想起一人:
“苏玉?”
“正是。”
“可本皇子与她,结交未深,如何能信得过她?”
“如今朝堂大臣拉帮结派,党羽众多,陛下却只顾自己的长生之道,放任不管,如此下去,日后朝堂必定动乱。苏玉今年刚上任,也许也还在观望中,趁她还涉足未深,不如主动招揽,以后对大皇子也是一个助力。”
“这就是你主动接近她的原因?”
大皇子抿嘴含笑,眼神玩味地看着梁墨。
梁墨有些心虚地转动脑袋,左顾右看:
“那当然了,多一个人多一个助力,多一个助力多一分成算,谁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大用处呢,对不对?”
大皇子笑着点点头:
“对,靖南王世子做事向来有谋划,怎么做都是有道理的,肯定不是因为......见色起意。”
“咳咳咳!”梁墨听到这四个字,差点被口水呛死,“大皇子开什么玩笑?我堂堂一个靖南王世子,怎么会看上一个男子?而且,我才跟她认识多久?”
“我就算要找,也得找天仙楼里的头牌,那种温柔小意的,她成天板着个脸,明明才二十岁,非得装得跟个杨太傅那个老学究一样,无聊死了!除了长得好看一点,还有什么值得本世子欣赏的?”
“是是是,世子说得对!苏大人,这下你放心了吧?”
大皇子转过头,对着亭子外侧的荷花池喊道。
梁墨顺着大皇子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荷花池边,一位青丝高束、穿着一袭银白色束腰圆领长袍的美男子静静伫立在那里,不是苏玉是谁?
见大皇子看向自己,她微微颔首,慢慢往凉亭走过去。
梁墨见她越来越近,心里越来越慌乱,他凑近大皇子压着嗓子问:
“你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还一起摆我一道!”
大皇子一脸得逞的笑,小声回答:
“在你来之前,这棋就是她与我下的。”
两人交头接耳之际,苏玉已经走上台阶,站到了他们面前。
“参见大皇子殿下,世子殿下。”
大皇子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坐吧,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
苏玉有些不解,但没有多问什么,便恭敬地走过去坐到二人中间。
梁墨低着头,余光瞥了苏玉一眼,见她一脸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离这么远,应该也听不清什么吧......
哪知刚想完,苏玉就看着他开口了:
“之前世子爷在下官面前行为怪异,下官还以为您是......是下官误会了,请世子爷恕罪。”
“你,你以为我是什么?你以为我对你有意?不可能!刚刚我就跟大皇子说了......”
“好了好了,“大皇子摆摆手,在中间打圆场,“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
接着他看向苏玉,问道:
“刚刚梁墨说的,不知苏大人知否了解?”
苏玉想了想,便问:
“西蜀青城山,确是道教圣地,远近闻名,想必两位殿下也听说过。”
“只是,恐怕山高路远的,不太好找,就算找到了,他们也不一定愿意专程来皇宫里。”
“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家父在外寻药时,倒是去过青城山一次,还跟着里面的一位道长学了道医,也许他有办法。”
大皇子听了,松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那就劳烦苏大人回去问问,看能不能请一位大师过来,为父皇炼制丹药,若能得父皇欢心,必定重重有赏。”
苏玉连忙答应:
“殿下拳拳孝心,实乃吾辈楷模。”
“父皇他征战一生,如今只不过有一些小愿望,身为皇子,自然应当竭力满足,否则心里难安啊。”
梁墨在一旁双手环胸,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两人。
你俩就演吧,谁能演得过你们啊?
在小径另一端的花坛后面,一抹墨色的身影久久伫立于此,远远地盯着亭子里的三人,灵敏的耳朵仔细辨认着三人说话的内容。
他身形消瘦,皮肤白皙,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让他看起来人畜无害。
“三皇子?您在这儿做什么?”
大皇子身边的小太监福兮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走近一看才认出是三皇子。
三皇子见有人发现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当看到来人后又镇定下来:
“哦,我刚刚在前面没看到皇兄,就过来找找,母后叫他了。”
福兮听他这么说,便指了指前面的凉亭:
“喏,大皇子在那边,是殿下您去请,还是奴婢去请?”
三皇子看向凉亭,抿抿嘴唇:
“我过去吧。”
说完,他抬脚往那边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