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
此时正值榴月时节,东郊行宫的大门旁,一棵高大石榴树赫然挺立于初夏的日光中,它的树干粗壮坚实,带着斑驳的纹路,树冠上,如同火焰般明艳的花朵,骄傲地开在枝头。
苏玉一下马车,远远就看见这一树的红花,她忍不住走过去,站在树下,仰头看去。
初夏的阳光明媚灿烂,透过层层绿叶,落在苏玉的脸上、身上,围着她起了一圈光晕。
一阵清风从树影中穿过,不小心将枝头的榴花绊倒,榴花一下子失去支撑,从枝头往下坠落。
苏玉眼见着那榴花就要落到地上,便将手伸出去,榴花稳稳地落在她手上,薄薄的、轻盈的花瓣颤了颤,似在无声地致谢。
她将花握在手心里,一个转身准备往行宫大门走去,却在转身的瞬间,迎面撞上一个娇小的身影。
“啊!”
被撞倒的少女发出一声惊叫,往一边倒去,眼看着就要摔在地上,苏玉长臂一揽,一把抓住少女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少女便如被清风拂起的榴花在空中打了个圈,稳稳地被苏玉接住。
刚穿着新裙子出来就被人撞飞,少女很是恼怒,她秀眉紧蹙,灵动的双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她准备大发雷霆,却在看到苏玉的瞬间偃旗息鼓,愤怒的小火苗被扑灭了。
跟在少女身后的小丫鬟眼看着自家小姐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里,立马开口大骂:
“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冲撞我们四小姐!”
苏玉一脸惊慌,连忙将手松开,垂下眼眸避开少女的身体:
“抱歉,抱歉,是在下莽撞,不小心冲撞了小姐,您没事吧?”
少女盯着苏玉的脸,瞬也不瞬,像在欣赏一件做工精致的物件儿,一时沉迷,耳朵什么都听不进去,眼睛也容不下旁物。
小丫鬟原本还在为主子发怒,一瞥眼却看到自家小姐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别人看。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拉拉小姐的袖子,小声地喊着:
“小姐?小姐!”
“啊?”
“别看了......”
少女恍然回过神来,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我没事,没事......”
苏玉听到她说没事,放心下来,她慢慢直起身子,如一棵松柏站立在那里,眼里满是歉意,嘴角带起一抹笑:
“没事就好,那......”她指了指后面的行宫大门,“在下就先进去了。”
“啊,哦,好,好的。”
少女脸上泛起红晕,娇羞地点点头。
苏玉微微颔首,从少女身边绕过,眼睛飞快地从她脸上扫过,头也不回地走向行宫大门处。
少女转过身,目光一直追随着苏玉的背影。
“小姐,小姐!”
丫鬟大喊一声,在原地跺了跺脚,才把少女的神思唤回来。
“干嘛?大呼小叫的!”
少女不耐烦地看着丫鬟,一脸怒气。
“小姐,您老是这样看到一个长得俊美的男子就盯着人家看,都把人吓走了!”
“啧,长得赏心悦目自然要多看两眼,总不能去看一个眼瞎嘴斜、黑不溜秋、满脸疤痕的老乞丐吧?”
小丫鬟想了想,好像也是哦。
“可是,小姐,您这样也太不矜持了。”
少女翻了个白眼,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小丫鬟的脑袋:
“矜持有什么用?像那些惺惺作态的淑女一样,成天待在闺阁里,等到及笄了就被父亲母亲安排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当夫人?”
“可是......”
小丫鬟还是有些担心,怕小姐越了规矩,被人非议,惹的老爷夫人责罚。
“哎呀,别可是了!一会儿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刚刚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好吧,小姐,一会儿您进去,可不能再像刚刚那样失态了。”
“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少女不耐烦地挥挥手,大步流星地往行宫走去。
皇后娘娘操持的百花宴隆重盛大,从行宫门口开始,道路两边就繁花锦簇,连门口高大的立柱都缠绕着翠莹莹的藤蔓,上面还开着颜色各异的小花。
一踏进大门,眼前便是一排用花墙制成的影壁,上面百花齐放,馥郁香气吸引来彩蝶飞舞。
往两边走进去,是一个宽大的庭院,正中间一个圆形的花坛,里面种着各色各样的牡丹。牡丹花开得正艳,花瓣如锦缎层叠,花色如朝晖夕霞,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花坛两边,亭台楼阁,依水而建,被花团簇拥,繁花之下,流动的山泉潺潺,水底肥硕的锦鲤轻快地摆动柔软鲜艳的尾鳍,时而浮到水面,张着嘴向路过的人讨要吃食,时而钻进宽大翠绿的荷叶底下,不见踪迹。
受邀参加百花宴的人,穿着华美的服饰,戴着精雕玉琢的首饰,来来往往,若是遇上熟人,便相邀结伴,或欣赏美景,或高谈阔论。
高处的亭台里,丝竹管弦之声,如清风徐徐吹拂,如飞鸟疾疾穿梭,如山涧幽幽流淌,萦绕于耳际,醉人心扉。
绕过庭院,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宫殿上方琉璃瓦折射出璀璨的光芒,脊兽栩栩如生,似欲腾空而去。
光芒之下,暗影之中,朱红色的外墙厚重庄严,白玉台阶和雕刻精美的栏杆也被各色的花团包裹着,在威严之中,平添了几分娇艳。
苏玉一个人沿着风雨长廊信步游走,目光流转,四下打量,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一处假山后面。
假山后面,五六个打扮华贵的公子小姐围在一起,有的坐在石凳上,有的在一旁站立,好像在讨论着什么,丝毫没发现有人过来。
苏玉走近了,才引起对面女子的注意。
“苏大人?”
女子缓缓起身,朝苏玉莞尔一笑。
苏玉连忙上前,朝女子行礼:
“下官参见大公主。”
大公主一只手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微微一抬:
“苏大人不必多礼,正好你过来了,我们在这里讨论战后流民的安置问题,一直争执不下,苏大人不妨说说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