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有点陌生，陌生到程昭像是踏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虽说程昭从小也是被人喜欢到大的，收到的情书不说上千，几百也是有的，小学时候更是有胆大的姑娘跑到他家楼下冲他表白。

    但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就觉得烦，小姑娘叽叽喳喳的是真的烦，娇滴滴的，说一句就能哭出来。

    程昭妈妈就笑他这种性格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小程昭不以为意，娶不上就娶不上呗！他才不稀罕！

    程昭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他觉得那些对他表白的女生都不是真的喜欢，顶多就是觉得拿下他说出去很有面子，虚荣心作祟罢了。

    可那时原晗的话却一直盘旋心头，原来喜欢还有她这样默默无闻的。

    程昭不知道要怎样定义他对原晗的感觉，刚开始就只是他帮助过的陌生人，后来慢慢的变成朋友，再后来又是他的一个暗恋者，到现在……

    程昭能感觉到他对原晗的感情变复杂了，从知道她对自己的暗恋之后，就有点不一样了。

    然而程昭也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允许他去思考除学习之外的东西，他也不想在这紧要关头去打扰原晗。

    就保持原状就很好了。

    但没人能预料到变故来得这么突然，天灾人祸他们一个也阻挡不住。

    2019年底汉城暴发疫情，随之席卷全国。

    原晗所在的宜州也不能幸免，官方发布封城的时候，他们一家被隔离在了家中。

    原晗舅舅舅妈是医生，不能做逃兵，从宜州发现的第一例病患开始就一直待在医院。

    而他们这些高三生也开始了第一次长达三个多月的网课。

    慢慢地，疫情重灾区的汉城粮食缺乏，各地自发地组织支援。

    原晗爸爸原志强只留下了够他们一家人吃的，其他超市所有的东西都被他装在车上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逆行的路。

    他说：“我要做好事，给我两个宝贝女儿积福啊！”

    就连以前不务正业的周寄北也关了网吧，穿上笨重的防护服，去到了父母工作的医院。

    他说，“我要和老爸老妈共进退。”

    空闲之际他们也会在群里聊天。

    那个寒假，原晗从林易之口中得知程昭爷爷病情恶化，去了国外治疗，他也跟着去了。

    刚开始上网课的时候，他还会按时按点的出现，时不时的在他们小群里和陈阔他们互怼。

    但，终究是不一样的地方，在地球的两端，有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

    慢慢的，程昭出现在网课里的频次越来越少，网课软件发来的他旷课消息越来越多。

    再到他不再上网课，不在群里发言。

    这都自然而然的发生，是大家都能预料到的。

    但是，却没一个人去主动说出来。后来结束封城，时隔三个多月，他们再次回到了三中的校园。

    看到程昭那个空缺的座位，原晗有一瞬间的恍然。

    接着便是每天的戴口罩，测温，错峰就餐，两人相隔一米宽，就连一个班级的人都拆分成了两个教室。

    每天的六节大课，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知识点。

    后来程昭的桌椅被搬到教室后方，大家谈话说笑间也都不会提那个人。

    理科第一也再也没有被一个人常年霸占，也再没有一个人能拿数理化生的同时满分。

    原晗这才意识到，程昭可能真的不会回来了。

    再然后，国外的疫情爆发，加上时间、地理的因素，程昭也和他们断了联系。

    高考推迟到7月7号，他们是唯一一届高考被推迟的学生。

    有人调侃，他们这一届生于非典，考于新冠。

    原晗对此没有什么想法，只是一笑而过。

    高考那两天原晗被分到了一中考试。

    7月8号，是个艳阳天。

    铃声响起

    “考试结束，请考生停止答卷。”

    原晗依言放下手中的0.5黑色中性笔，等待监考老师收走试卷。

    走出考场，顺着人流往校门口去，听着周围人的欢呼声、大笑声、扔书声。

    头顶是蓝天，脚下是大地，前面是未来。

    原晗心里没来由的平静，她现在只想回家睡上一觉。

    长达三年的精神高度紧绷，在这一刻松了下来，浓浓的疲倦感袭上心头。

    这一觉，原晗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幽幽转醒。

    刚醒来的原晗有一瞬间的恍惚。

    现在什么时候了？

    她是不是上学要迟到了？

    一下从床上弹起，准备洗漱上学，眼睛瞟到桌上的日历，思绪才逐渐回笼。

    原来，已经高考完了啊。

    原晗想到刚刚梦里的少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那个玻璃缸。

    里面全都是和程昭有关的一切，

    水晶球、空了的特产盒子、被他扔掉的草稿纸、她作为课代表偷偷剪下来的条形码、还有她收集的从高一分科后每一次考试的成绩表，属于程昭的那一行她都用荧光笔画出来、还有他们那次在山顶露营拍的照片，关于程昭的她都给洗了出来，有单独照片、有他们的合照、也有她偷偷拍的。

    还有无数个五颜六色的蝴蝶。

    原晗又拿起笔在新的彩纸上写。

    “程昭，祝你前程似锦、平安顺遂。2020.7.9”

    然后找出来一个箱子，一一把它们放进去，最后用胶带封起来。

    高考成绩出来后，原晗考得不错，这分数足够她上京华大学了。

    原晗报了京华大学应用化学专业。

    假期期间原晗和常烟还有林易之、陈阔来了场毕业旅行。

    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美景，常烟在旅游的途中喜欢上了摄影，报了平都电影学院。

    陈阔也报了平都的大学，就在常烟大学的隔壁。

    林易之报考后选择了休学，加入了之前说要签他的游戏工作室，成为一名职业电竞选手。

    报考完，突然空闲下来，原晗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还是听周丽的建议，继续学她的舞蹈和吉他。

    原晗竟还去当了志愿者，空闲时间又去考了驾照。

    大一开学，原晗提着行李箱踏上了无数次在网上看到的校园。

    京大很美，低调而又不失庄重的建筑昭示着它的底蕴深厚。

    京大很大，大到周围全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原晗不想让自己的大学枯燥无味，除了每天的课，她还报名参加了学生会和吉他社。

    繁忙的学习和人际交往逐渐让原晗的生活没有空隙。

    大二的时候，常烟和陈阔不知道怎么就在一起了，

    这两个人的恋爱是原晗他们没想到的，根本就没预料到他们两个相看两生厌的人会凑到一起。

    想起之前在青山寺的时候，林易之的话到底还是成了真。

    原晗的大学生活很平淡，她退了吉他社和学生会，参加了一个老师的课题组，跟在一个师兄身后做实验。

    从大二开始，除了上课，原晗基本上都泡在实验室。

    那天，课题组一个师兄发表了一篇含金量很高的文章，请大家吃饭，饭后又去了KtV。

    玩起了百玩不厌的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无意中提到了暗恋这个话题。

    原晗神情恍惚了一瞬。

    原来她已经好久都没想起程昭了。

    可是这一下想起来的后劲儿却挺大，导致后来的几天原晗脑子里都是程昭的身影，就连做实验都无法集中心思。

    被老师训了一顿后，心情更加低落，室友看出她的不开心，提议去喝酒。

    买了一听啤酒偷偷带到宿舍，还有烧烤，当时宿舍也有一个人失恋了，4个小姑娘一人抱着一罐啤酒一醉方休。

    “干杯！”

    “渣男去死！”

    “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思思劝着失恋的小优。

    阿黎抱着啤酒看着手机里的偶像。

    原晗一边抿着酒，一边想着以前的事，眼睛逐渐变得迷离。“你们说，我要不要说出来？”

    阿黎没听清，“原原，你说、说什么？”

    原晗摇摇头，“没什么。”

    可是喝醉了酒的人，大脑和行为都是不受控制的。

    原晗打开好久没登录的qq，置顶的就一个人。

    原晗点开和他的聊天页面，手指不受控制地打出一行字。

    —程昭，我、喜、欢、你。

    —很喜欢，特别喜欢，到现在还喜欢。

    —但是，可能以后也见不到了。

    —那就到这里吧！

    ……

    翌日清晨

    宿醉的脑袋特别疼，原晗拿起手机，按了一下开机键，人脸自动识别，发现就是和程昭聊天的页面。

    入目的便是那四句话。

    原来她昨晚上做的是真的。

    可是过了一夜对方都没有回复。

    也有可能他早就不用了qq了。

    原晗想，她是不是也要放下了？

    点开设置，视线在删除好友那里停顿了下，然后狠下心，果断按了下去。

    随后原晗又写了张纸条。

    “至此，结束。”

    2022.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