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辉洒满青石小径,与府邸的飞檐翘角交相辉映。
苍翠欲滴,水流斑驳。
无繁花似锦之象,过于绝艳反倒会使人心烦意乱,只是偶有淡墨书香清怡入鼻。
这里是赵府庭院,亦是众庭典范。
但,谁又能想到,赵衍独居的小院竟杂乱无序,更无丝毫美感。
他会种下瓜果,也会种下花圃、菜圃,更会种上草药与小树。
若换做别处,他人定会言出家主无品味的言语,而,柳霖霖却怔在了原处。
自嫁入赵府,她还从未来过赵衍的小院,此处也被视为禁地。
所禁的是一段回忆,亦是小院中的一草一木。
赵瑾睿曾言:自己不忍夺走父亲最后的依靠,更想使仅有的依靠永存。
每个想要好好存活的人,其心中定有无可取代的信念——可以是子女,也可以是家人,更可以是过往种种。
事实上,小院之无序,并非赵衍所致,而是其夫人所为。
她是赵瑾睿的生母,赵衍至今都记得那个钝痛的夜晚——随着嘶嘶惨叫,赵瑾睿生,她却在精疲力竭下再无了呼吸。
女人生子本就如在鬼门关徘徊,一脚踏入万劫不复,一脚踏出得以重生。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女人生子是唯一能够重塑身体状况的方式。
以往诸多顽疾,只要在生产后好生休养月余,便可不治而愈。
此神奇现象,被众多医者记录于书,并流传于后世。
然,有幸运就会有不幸,虽说是天地法则,却也使得赵衍生不如死。
他的夫人有一个很美的名字——赵帏秋。
据说,她出生于秋天的罗帏内,“帏”略带锁物、罩物之意,其父亦想使她锁尽秋实风华。
她的家世并不显赫,父亲经商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香料铺子。
调香料的手艺是祖上传下的,自有独到之处。
赵衍却出生于前朝世家,赵姓也是国姓。
他沾了些皇亲国戚的血脉,却也在腐朽王朝的统治下,誓要护下一方百姓。
别处征兵、劳役,景都不必;别处杀伐抢掠,景都安然。
他少年成名,威望极高,景都百姓自成军队,听其号令。
后,他的父亲赵钰洲不得不顾前朝皇帝生死,开城门,迎帝安。
所承受的代价,自也是一场灾难性的毁灭。
赵钰洲战死在城外,赵衍直至战到最后一刻仍拒开景都城门。
大襄皇帝萧正则见他英勇不屈,心有大义,就给了他一次生的机会。
说是可生,实则也与死无异。
因为,萧正则派出结义兄弟老镇北王齐烈与赵衍进行搏杀,他人不可干预。
赵衍又哪会是齐烈的对手,他只恨读破万卷书,未曾提起过棍棒。
在齐烈的凌霄铁枪下,他连站立都做不到,却又次次弓腿而起,眸光坚毅。
齐烈敬他有骨气,舍凌霄铁枪不用,允其徒手相搏。
赵衍则对齐烈不屑一顾,言道:“世人皆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齐将军武力称雄,战无不胜,放下屠刀之刻却杀气不减,仍持胜负狠念。”
“依我来看,放下屠刀也不过是在掩盖另一场虚伪!既是虚伪,又何必做作,一枪挑了赵某便是。”
齐烈大笑回之,“尔应比吾大不了几岁,却不输吾之气势。若能与尔成挚友,自无憾也。”
随后,两人掐架数余。
所谓掐架,重点在“掐”字,不是打。
——口舌之争多过肢体动作,动作一出也必是致命狠招。
可,再致命的狠招用在齐烈身上也如挠痒痒,赵衍终放弃了抵抗。
——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再多口舌与狠招都改变不了前朝将亡的事实。
他只能踉跄回身,展臂坐于城门前,闭眸不动。
齐烈自知其意,赵衍也是想将自己的肉身当做守城的最后防线,欲要入城就踏过他身。
——这不就是无赖嘛...输就输了,还执着豁上命了。
——齐烈眼中的无赖行为,恰又是赵衍要扞卫的信念,他不想大军入城屠戮百姓,亦不想景都城成为人间炼狱。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齐烈也不忍痛下杀手时,顾英鸢从大军中骑马而出。
她先是打量了一番赵衍,随之下马躬身长揖,“大军入城不杀百姓,不乱城中秩序,而,城中的一切又皆是尔等父子所定,所以,尔可入新朝为官,使得安宁延续。”
此话一出,赵衍赫然睁眸,“尔不过一女子,怎可做此决策?”
顾英鸢,微微一笑,“我虽为女子,确有决天下之能。”
赵衍慌忙揉眼,定睛细望,“若,尔真能做此决策,吾愿终身为奴,誓不反叛。”
萧正则闻言狂笑,“天下忠义,也难抵吾妹仁心也。”
“吾在此立誓:若杀景都百姓,天雷来伐;若毁一草一木,不得善终。吾称帝后,不究前程往事,能者居上。”
赵衍动容叩拜,终开城门,引大军而入。
他虽保全了景都百姓,却也使得前朝皇帝被凌迟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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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襄建立后,景都街巷也多了一位蓬头垢发的可怜人。
他不争不抢,对所赠余食与铜板视于无物,整日游荡,似在找寻着什么。
数日后,他晕厥在一香料铺子前,只因铺中香料的气味能使他心神安宁。
赵帏秋救下了他,喂以流食,保其性命。
赵衍苏醒后,本厌世嫉俗,生无可恋,却在眸定赵帏秋之刻,只感颇有母容。
他一向不信“天无绝人之路”,因为他自认人定胜天,路也是自己走绝的。
但,遇到赵帏秋后,他竟有了生的渴望。
他无法相信这种涌动在心头的感觉,更不敢轻信眼前的赵帏秋。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想尽办法多番试探,不断挑战赵帏秋的底线。
赵帏秋哭过、恨过,却从未离弃过。
何况,赵衍也根本过不了赵帏秋那双无垢的眼睛。
——无垢,无垢,直通心灵达体肤。
——夜不魅,昼不苟,表里永驻。
既不忍再伤,赵衍也只能多次道明利害,“吾非昨,不再来,万般苦难迎吾来。子女不荫,家宅破败。”
赵帏秋每每肯定道:“君之仁德,自母胎便有之。今非昨,却也不改君之善念,凭君道明万般利害,就已能许身不悔。”
显然,她更看重赵衍的品行,亦看到了赵衍在寸步难行下仍不愿为恶的信念。
——一个女子能有双慧眼已属难得,能看清一人本质,也绝可称为蕙质兰心。
然,很多女子是无法坚定己见的,在父母的逼迫下也多半会放弃。
但,赵帏秋却跪身数日,以绝食的方式争取到了离家的机会。
与母家断绝关系的她,随赵衍去往了残破的赵府。
事实上,赵府也不算残破,只是无人打理显得落败不堪罢了。
为了维持生计,赵衍多次拿府中物件换取银两。
赵帏秋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她没有指责,甚至连提都未提。
她只是在小院中默默地种起了蔬菜与果树,又卖掉了仅有的首饰,买来制作香料所需的药材,边制边卖。
常言道:身无分文丧家犬,万贯家财自来亲。
第一个来买香料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赵帏秋的母亲。
她细细地为母亲包裹好香料,看着比她所有香料都卖完还要多上数倍的银子,她也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在此之前,她曾遭受过冷嘲热讽,也遭受过不怀好意的调侃,她都能忍住不哭。
唯独母在眼前,不能相认,使得她钝痛难持,犹如针刺。
从那之后,赵衍便亲自出府替她叫卖。
逐渐恢复心绪的赵衍还卖起了字画,两人的生活很快有了起色。
可,赵帏秋却从不乱花银子,反倒买来更多的蔬菜种子,小院内也在秋收之季,迎来了丰收。
起初,瓜果是酸涩的,蔬菜也是提不起精神的,但,两人还是笑成了孩子。
赵衍又何曾想到,正是他售卖的字画再次引起了新帝萧正则的重视。
萧正则命顾英鸢多次劝解,赵衍本以为就算入新朝,也做不了太大的官职。
怎料,新朝百废待兴,极缺文坛大家,赵氏父子又曾在景都名望甚高。
新帝为了彰显仁德,也为了使前朝贤士放下芥蒂,一上来便封赵衍为太师、太傅,掌天下文宗。
待赵府重回巅峰,齐烈与顾英鸢也成了常客,可赵衍和赵帏秋依旧每日精心打理着小院中的蔬果。
只是,旁侧也种上了花圃。
自从赵帏秋难产而死,赵衍没再纳妾,且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愿见到赵瑾睿。
这也是赵瑾睿能成为纨绔的原因,也正是赵衍感念齐麟的所在。
——在他看来,齐麟是儿子的兄,又何尝不是儿子的“父”?
——他这个名副其实的父亲,又为儿子做过什么呢...
当,他想拥抱赵瑾睿时,父子早已疏远,远不及齐麟的一句话。
他能做的也唯有宽容,任凭赵瑾睿出入秦楼楚馆,胡作非为。
不过,只要有齐麟在,他也知道赵瑾睿根本不会出什么大错。
如今,望着渐渐走进小院的柳霖霖,他也露出了久违的痴笑。
——柳霖霖又何尝不是昔日的赵帏秋呢...
——她将成为赵府的新家主,也会成为赵府新任女主人。
“霖儿,待我死后,就将我埋在这院子中吧。”
“睿儿他娘就在这院子中,这里有她的全部,也有我的全部...”
柳霖霖疾步凑上,眉紧眼皱,“阿翁,你为何会说出这般话...莫不是,圣上已有杀心?”
“阿翁放心,就算霖儿拼掉这条命,也会护阿翁无恙的。何况,霖儿也已书信于齐麟,相信齐麟很快便会赶回景都。”
赵衍,淡淡一笑,“麟儿是不会回来的。”
柳霖霖猛怔,“为何?难道,他就不担心阿翁吗?”
赵衍,缓慢地说:“这与担不担忧无关。麟儿可不是凡夫俗子,又怎会算不到圣上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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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圣上是不会动老夫的。今日,圣上要杀的也只有国舅张显宁一人。”
他迟迟缓叹,又接着说:“麟儿既在一开始时选择了袖手旁观,就断不会在张显宁刚被诛杀后回来。倘若,麟儿回来,最不安的也只会是圣上。”
柳霖霖,愁眉不展道:“也就是说,圣上怕齐麟会借着国舅被诛的契机,谋反作乱?”
赵衍微微点头,“数月之内,圣上都绝不想见到麟儿。”
“那...那...”柳霖霖多番迟疑,终是问道:“那阿翁又为何言出死后之事呢?”
赵衍缓缓抬手,招呼柳霖霖坐下,柔声回道:“我呀也只是随口一说...万一老夫哪天突然死了,岂不连交代后事的机会都没了?”
他说完,便也缓笑了起来。
柳霖霖,道:“阿翁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和夫君定会照顾好阿翁的。”
赵衍当即摆手道:“这人啊,能照顾好自己就已属难得了,就别再说照顾这个那个了...以后啊,霖儿怕是也没时间照顾阿翁咯...”
没等柳霖霖反驳,他又继续道:“方毅已将今日霖儿的所做所为都告知了我。方毅走时还不忘对霖儿你连连夸赞...看来,霖儿是彻底收服方毅了...”
柳霖霖,忙道:“哪有...儿媳也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她难掩羞涩,低眸间也捋起了身前的头发。
赵衍为其斟上一杯茶,缓缓推之。
柳霖霖见状,猛地颤身惊眸,“阿翁...这可万万使不得...你看我,竟忘了先给阿翁您倒上茶水了...”
“无碍。”赵衍,说,“以后,霖儿已不必再为任何人端茶倒水了,包括我儿阿睿。”
“今日,霖儿所做的一切,老夫都甚是满意。使老夫也没想到的是,你最后居然可以全身而退。”
他长长地舒缓出一口气,又笑道:“原本阿翁呢...是想用三年时间使霖儿你快速成长起来,眼下看来,竟是我赵衍有眼无珠,自以为是了...明日,阿翁会命人在赵府挂满喜绸,亲自为你举办荣升大典,至此,整个赵府也将会是你的。”
柳霖霖听后,忙惊身跪地,“阿翁,我柳霖霖又怎能承此大任呢?我能不被阿翁所弃,接受为儿媳,就已是我的万幸了...毕竟...毕竟...”
“毕竟,你曾是花魁,对吗?”赵衍,抢言道:“霖儿,你可知世人皆想去往的仙境在何处?”
柳霖霖缓缓抬眸,眸光纯净且无垢,她慢慢摇头,久望不言。
赵衍摊手迎她起身,憨憨一笑,“仙境与地狱皆在人间,随心绪而改变,亦随体会而更改。这世上最大的磨难在人间,这世上最大的幸福也在人间;断然是鬼也无人恶,断然是仙也无人逍遥。”
“生活如仙境也好,如地狱也罢,又都有着种种限制。过惯了仙境生活,自受不住地狱般的苦痛;过惯地狱生活的人,一朝步入仙境,定也会纵欲而亡。”
“眼前所见种种,皆是一场假象。可,假象中又有真情,亦有眷恋,老夫自也愿长留在这假象中,随波逐流。但,今夜霖儿能引百姓共鸣,集百姓之力助自己脱险,就已然跳出了凡尘俗世,成了毫无限制的真神了...”
柳霖霖难以置信地看着赵衍——她哪是赵衍口中的真神啊,不过是使出了点小聪明,将身处的环境转化为利己的条件罢了...
“阿翁未免有些言重,怎能将霖儿说成是真神呢?”
赵衍,抿嘴一笑,“在这个世上,很多人都糊涂、盲从,就连自己想要什么、想过怎样的生活都不曾知道...”
“究其根源,皆因他们不懂得思考反思,真正的思考也不是认知中的思考,而是打破所有限制与固有认知,真正的去静心好好想清楚一件事。只可惜,世人皆被圈固。”
柳霖霖在听。
赵衍,接着说:“人一出生就被灌输诸多礼法,没有孩子会质问这些礼法是谁制定的,也没孩子会去想该不该去遵守,更没有哪个孩子想过将这些礼法推翻。从头到尾,只是父母如此说,他们便如此做。”
“长大之后呢,所有男子都想考取功名,当然我大襄还未开科举,但,不开科举就更容易鱼龙混杂,各种裙带关系也就出现了。女子呢要学琴棋书画,还要做到知书达理。即便,生在普通人家也要学会针线活,三从四德也是必要遵守的。”
“同样,没有人去质疑,更没有人去推翻。他们可能连推翻的想法都没有,只因他们皆深陷在制定好的环境中,一生都逃不出环境所限。只知从来都是如此,便就是对的。”
“再回到霖儿身上。倘若,霖儿也深陷其中,就绝不会命三百府兵冲杀守宫门的侍卫,更会在下令后选择自戕。因为,道理就是这样的,以下犯上就是死罪;选择冲杀之刻,也就意味着死亡。这本就是该有的结局,也是该有的规则,没人会觉得遗憾,也没人会觉得有错,反倒都会觉得理所当然,无路可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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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霖儿你呢?不但能使老夫安好地走出宫墙,还在杀掉守卫宫门的侍卫和部分禁军后,做到了全身而退...霖儿是不是压根就没回想过方才所发生的事呢?若你有片刻回首细想,你也就不会这般气定神闲的和老夫说话了...”
柳霖霖支支吾吾地回道:“阿翁,有些话...霖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衍缓捋胡须,道:“但言无妨。”
柳霖霖,小心翼翼道:“其实,我能有那些举动,全因在进入“云阙阁”前,我就一直在效仿齐麟...后来到宫门前,我也在马车上想了很久,如果换做齐麟遇此情况,他定会冲破宫门,直接救出阿翁你。”
“然,我既无齐麟手中的兵马,也无齐麟的权势和能力,想要真如齐麟般行事,又是万万行不通的。但,假如齐麟是我,他又会怎么做呢?”
“对此,我再次陷入了思量,最后,我总觉得齐麟会先打破规则,占据主动。规则也就是阿翁方才所言的以下犯上则是死罪,如何才能解除死罪也就成了关键所在。”
“于是,我就频频望向车外,除了发现围堵过来了很多百姓外,还发现宫门只有侧门有人把守,正门到了晚上就会紧闭不开。那时,我也只能在这两点上做文章,但,我又同时意识到圣上也一定不会对阿翁真的动手...”
赵衍听后,大笑了起来,“好,极好!你可知,当你意识到可利用围堵的百姓为自己开脱时,就已跳出了固有思维;在你意识到宫门只有侧门可出入时,也具备了带兵的能力;只可惜,最后你又想到圣上不会真对老夫下手,反倒又回到了固定思维中...”
“有趣,真是有趣!老夫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听到你是如何全然扭转思维的,这才是精髓所在。通常,人在可行与不可行之间,也会产生极大的内耗和衡量。也正是这些内耗和衡量,使得人越发颓废,越发迷惘,从而一无所有,什么都做不好。”
柳霖霖见赵衍大喜,也不禁心悦了起来,“是的,就在我左右权衡之际,我赫然悟到了一个关键点:虽然,眼下圣上不会对阿翁怎样,但,过了今晚后,难保圣上会起杀心。今日,圣上既敢强留阿翁,那明日圣上就有可能得寸进尺,私欲更盛。”
“齐麟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他会将一切罪恶和得寸进尺扼杀在摇篮中,所以,今夜,赵府的三百府兵必要冲杀一次,就算损伤殆尽也要使圣上感到后怕。唯有些许震慑和不安,才能打掉圣上膨胀的欲望;也只有感到自危,圣上才会急迫想要安稳下来。”
“好!”赵衍已再次叫好,他万般狂喜地看着柳霖霖,似也无了坐姿,反倒像个听故事的孩童,“霖儿果真不凡。日后,有霖儿伴着睿儿,赵府无忧也!”
片刻后,他突又停下笑声,有些怪异地问道:“霖儿就不怕死吗?任何决策都如赌局,就算霖儿算好了一切,也会有意外发生...万一,圣上看破了霖儿的计量,或是觉得霖儿是个威胁,那霖儿岂不危矣?”
柳霖霖,淡淡一笑,“世上能有几个镇北王,又能有几个赵瑾睿呢?遇之则幸,不遇才是正常。换句话说,世间诸事失败与不如意才是正常的,人却整日想着事事如意,福星高照,这又怎么可能呢?”
“我柳霖霖能遇齐麟,又能得到阿睿的垂怜,也算是亲身经历了一场仙缘。遇仙缘者,不是极好,就是极坏,全看如何选择、如何取舍...我自认自己此生已无憾,即便是死,也要形成有力威慑,我毕竟是赵府的儿媳,杀我也就意味着与整个赵府决裂...我既不怕死,又已享受过仙缘,纵使疯魔又如何?”
赵衍畅笑不绝,他实在太久没有这般笑过了,也实在太久没有这般轻松过了。
待他起身,他的眸光已凝在一棵树下,他缓缓而去,蹲身轻拂着地上的泥土。
他不敢太用力,因为他的手在颤动,他的心也定在颤动。
柳霖霖静望不语,她已想到或许那棵树下就埋葬着赵衍的夫人。
“没人会找你的麻烦,也没人会再计较今日之事。因为,朝堂上的那些人根本不屑去难为一个女子,更何况这女子还曾是名震景都城的柳霖霖呢...那些人啊,只要知道你就是柳霖霖,怕是连沾染都不会沾染...”
赵衍缓缓回眸,又慈笑道:“霖儿,你本就是一个跳出世俗的人。不然,你只会仍在秦楼楚馆中,绝不会出现在赵府...”
“从今以后,还请霖儿多多照拂赵家。”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已躬身长揖,久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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