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云子筑基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直到和秦远坐入席中，江小道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不想，而是这一切，真的如梦幻一般，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毕竟从来到摩天崖那一天起，江小道便知道，即便师父对自己颇为不错，但只要他一日不能筑基成功，便会一日受那《血雾正阳大法》所影响，随时都有暴毙的凶险。

    摩云子自然不是那种甘心暴毙的人，因此，他会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生命。至少在江小道眼里，他就是那种会为了保全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的人。

    “小道，你在想什么呢？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摩云子亲切的为江小道夹了一片火腿。

    “没什么。”江小道回过神来，先是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方才淡淡的注视着那片火腿，发了好一阵呆后，才将之夹起，然后送入口中。

    “这味道，似乎是汾阳特产的松烟火腿？”

    摩云子微笑道：“不错，为师出关后回了一趟汾阳，办完事后，想着你和小秦公子或许会喜欢，特地去买来的，怎么样，喜欢么？”

    “喜欢。”江小道平静的面上泛起一丝微笑，随即道：“师父也吃，大家一起吃！”

    正说着，却见秦远也抬起筷子要吃，不料却被江小道伸手拦住了。

    “小远，你就别吃了。”

    秦远不由微微一愣，疑惑道：“怎么了？”

    这时，却见一直面带微笑的摩云子，神色亦突然间阴沉下来道：“是啊小道，怎么了？”

    江小道淡淡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和师父多聊几句罢了。”

    摩云子听出江小道声音里的落寞，不禁有些动容。

    “不愧是老夫亲自挑选的好徒儿，果然像我。”

    江小道微笑道：“是啊，有时我倒希望自己不那么像你，这样一来，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便算了。”

    摩云子却摇摇头道：“老夫当日收你，便是看重你与少年时期的我很像。你若真稀里糊涂，恐怕早在河神祭典上便已经死了，又怎会有后面这番纠葛呢。”

    “说的也是。”江小道黯然叹了一口气，问：“徒儿还有一事不明，当日师父说，等您筑基后会为我治愈体内阴寒鬼气时，您是真心的，还是只是暂时拖一拖我。”

    摩云子却答非所问道：“若我当真筑基成功，倒是再帮你调制镇邪散，虽不能根治，但也可以帮你延长几年寿命。为师当日便是这样想的，至于是真心还是拖延.......老夫自己也并不知道。”

    秦远坐在一旁，听着二人莫名其妙的谈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懂，为什么好好吃着饭，氛围却突然间变得这么怪。可是待他看向桌上其它人时，突然间胸口一滞，顿时有点喘不过气来。

    只见除了他和江小道外，在座的全部师弟师妹，眉心都有着一个细小的红点，且虽然都在笑着，但表情和神态都看上去很生硬。

    就连方才给他们带路的唐小蝶，此刻亦是神情恍惚，只是那么无意识的，呆板地笑着。

    “小天，小菲，小蝶，小宇！”

    秦远不禁有些焦急地呼唤着几人的名字，可是几人却都像听不到一般，只是那样呆板的保持着笑容。

    秦远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转过头一看，却见江小道仍然笑笑的在那夹起一片火腿，作势要吃，当即伸手打开江小道手中的筷子，怒斥道：“小道！”

    江小道无奈叹口气道：“本来想再陪师父聊聊天的，你真是.....”

    摩云子温和的笑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江小道轻轻从地上捡起那片火腿，随即拿起一杯酒，对摩云子道：“师父，这杯酒算我敬你的，若没有你当日带我从乱葬岗出来，我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

    摩云子沉默一阵后，拿起酒樽，与江小道无声的共饮了一杯。

    江小道将酒水吞咽下肚，脸上的落寞之色一扫而空，只一瞬间，已经变回了以往对待强敌时才会出现的正经神态。

    “所以，我和小远，师父是打算让我俩中的谁来填补死去的小傲的位置？”

    摩云子闻言，脸上温情的神色亦在瞬间消失，转而变成了一副冰冷的神色。

    “他们虽都是杂灵根，但龙天行在风火雷三属性中，与你一样，主雷；胡明菲则是主水，马天宇主火，李傲然主风，至于唐舞蝶，是主土的。”

    “我身上并没有小傲主打的风灵根，也就是说，师父是想用小远来填补这一个位置咯？”

    摩云子点点头道：“正是，所以小道，为师的所作所为，并不会影响到你的生命，你若肯把小秦公子交给为师，为师不会与你为难，咱们俩，还可以如在乱葬岗时那样，互相照拂，相依为命。”

    “师父说得好听，可是若当初意外死去的那个，是主雷，土，火，三人中的任意一人，恐怕此时要死的便是我了吧？”

    江小道瞠目欲裂的望着摩云子，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你说的没错。”摩云子叹息一声，随即语速突然加快道：“可是小道，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发生么？所以咱们师徒俩，并未走到非要决裂的那一步。”

    江小道骤然提高声调，怒斥道：“可小远是我的兄弟！”

    秦远闻言，不禁呆立在那里。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摩云子听到江小道这番话，仍没有放弃劝说江小道的念头。

    “小道，小秦公子从一开始，便与你我不是一类人。他从小不愁吃穿，才有空学那些所谓的礼义廉耻，此刻他虽真心待你，但不用想也知道，跟他在一起，你肯定压抑了自己很多的天性，不是么？

    小道.......这个世上，只有我才是你的同道中人，为了生存，你是那个不顾一切，在乱葬岗里跟死人抢饭吃的小乞丐！而我，是那个即便被仇敌挑断经脉，废了仙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求生的人。

    那些高高在上，满口仁义道德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和我们一路的，即便如今你们相处的还不错，但日后遇到大是大非，你们迟早还是会闹得不欢而散，甚至以命相搏的！”

    说到此，摩云子神态癫狂，双目之中除了泪水，还暴涨出了无数的血丝。

    江小道望着他，不禁咬了咬嘴唇道：“师父，说实话，我本以为你没这么在乎我的，想不到——你还会对我说这番话。”

    摩云子沉默片刻，不禁叹口气道：“大概，是为师寂寞久了吧。”

    说着，不禁颓然的又坐回了椅子之上。

    “小道，你还记得，为师当日在对你报上名号时，曾说过，我俗家的名字——姓杜，表字仲康吧？”

    摩云子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拉起江小道的手，一副慈父给后辈回忆自己过去的样子，就好像两人之间，丝毫没有方才那般的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