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见眼前这几个年轻人没什么贵胄子弟的架子,说话也十分中听,心里高兴,便吩咐一旁的方夫人。
“夫人,快命人摆酒席,今天我为几位小客人接风洗尘,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方夫人笑着应道:“好,他们几位昨天到了以后我就说要摆宴的,可他们坚持不肯,说你不在家,不好太过打扰……今日正好你回来,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
说罢,她让几人留在此处说话,自己招手叫了方忱出去帮忙。
趁着方大人和秦灵泽、孟庭芝说话,裴含章小声询问陆明珠:“沈师姐的身体怎么样?”
“她没什么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不必担心。”陆明珠也小声答道。
“哦,好。”裴含章低低地应了一声。
午宴的菜肴十分丰盛,方夫人命人准备了南北方各色菜式,还有方大人他们打回来的野鸡,席间众人大快朵颐,宾主尽欢。
饭后,方大人还颇有精神,听说孟庭芝在跟着淳于先生学棋,便兴致勃勃地与他坐在树下对弈。
秦灵泽对下棋不感兴趣,便拉着方恒让他和自己说说这景安城里有哪些好玩的去处,陆明珠则坐在廊下和方夫人说话。
裴含章看着方忱领着丫鬟上完茶点后又要出去,便悄悄跟出院子后叫住她。
“表妹。”
“表哥?”
方忱回身看到来人是裴含章,便停下脚步,“表哥,什么事啊?”
裴含章有些不好意思,欲言又止,看着方忱命丫鬟先退下,他摸了摸鼻子半天后才开口。
“中午你去给那位沈小姐送过午饭了吧?”
谁知,方忱一听这话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表哥,沈姐姐是贵客,我和娘还能饿着她不成?放心吧,咱们开席前我就亲自去给她送过午饭了。”
“哦,那她现在怎么样?”
看着裴含章吞吞吐吐的模样,方忱歪着头毫不客气地戳破了裴含章的小心思。
“表哥,我就说你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原来是一直在惦记那位生病的沈姐姐啊!”
“啊?”
裴含章先是一愣,继而装傻,“没,我就随便问问,她,她毕竟是我师姐嘛……”
方忱抿着嘴直笑,“表哥,人家陆姐姐也是一路舟车劳顿,你今天还把人撞了一跤,可是怎么没见你对她嘘寒问暖啊?”
裴含章被自己表妹噎的无话可说。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
方忱摆摆手,不再难为他,她指了指芳汀院的方向。
“她啊就在芳汀院,昨天刚来那会身体有点虚,吃完药又休息了一夜后,今早看着精神好多了。”
她微微凑近裴含章,小声道:“你想去看她就趁现在快去看,陆姐姐嘱咐了她要多休息,我估计她午饭后再过一会儿就要去歇午觉了。”
裴含章这会儿也不遮遮掩掩了,他冲方忱道了谢,转头往芳汀院去了。
芳汀院坐落在方府的东北角,被方夫人收拾的十分雅致,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就用来待客,没客人的时候就用来避暑。
院子里有一方荷塘,恰逢夏日,荷花盛开,裴含章人还没到院子,便闻到风中传来的阵阵荷香。
因沈殊玉这几日身体不适,方夫人怕打扰她养病,便命人不许靠近这个院子,只留了两个机灵的丫鬟服侍。
裴含章一路走过来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只偶尔能听到几声蝉鸣。
到了芳汀院门口,裴含章便看到一个小丫鬟坐在门边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看上去睡得正香,裴含章便没忍心叫醒她,自己放轻脚步悄悄往里走。
“只是去问候她一下,说两句话就走,这样也不算唐突吧?”裴含章心里这样想着,一路穿过幽寂的小径。
院子里异常安静,连个人影也没有,裴含章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院子,甚至都没人出来招呼他一下。
芳汀院中有一座桥,连着湖心的一个小亭子。
裴含章远远就看到亭子里似乎有个人,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他踏上桥,走了几步便发现亭子里摆了一张贵妃榻,贵妃榻前摆着一方小几和一个绣凳,小几上放着一盘果子和两本书,还有一把团扇。
贵妃榻上睡着一个人,裴含章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正是沈殊玉。
沈殊玉手里攥着一卷书,慵懒地侧卧在榻上,伴着阵阵荷香与蝉鸣睡得很熟,连裴含章走近了也没有察觉。
裴含章一时间屏住呼吸,不由自主地走到近前仔细打量她。
他们分别不算很久,沈殊玉却似乎和他脑海里的样子有些不一样了。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她瘦了一点,下巴尖尖的,面色有些苍白,似是不耐暑气。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衣,头发用一根簪子松松地挽着,整个人像是一朵开在莲池上的雪白菡萏,却比庭院中的花草更鲜活,更迷人。
美人美景,赏心悦目。
裴含章看了许久,最后情不自禁地微微俯下身去,用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沈殊玉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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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没有这样能靠近她的机会。
印象里,沈殊玉像一只活泼好动的小兽,喜欢张牙舞爪地吓唬他、戏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任他打量。
裴含章看得出神,全然忘记了自己进来时的念头。
大约是睡得太沉,沈殊玉手指上的力道慢慢卸下,她手中握着的那卷书忽然落了下来,裴含章眼疾手快,一把把书捞了起来。
饶是他身手利落,这声轻微的响动仍是惊醒了沈殊玉,她慢慢地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乍一见午后充沛的日光,沈殊玉的眼睛还有些不适应,迷茫的目光里带了一丝困惑。
裴含章也不知道她到底醒没醒,怕骤然出声会吓到她,便僵在原地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两个人,一个神思还没归位,另一个则是手足无措,谁也没有先开口。
沈殊玉眨了眨眼,眼睛里的酸涩慢慢退去,面前的身影和脑海里裴含章的形象重合到一起后始终杵在那儿,丝毫没有消失的意思。
她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这好像不是在梦里……
“裴含章?”
沈殊玉的声音泛着狐疑,语气还带着一丝粘粘糊糊的意味,显然是刚从粘稠的睡意中醒来。
裴含章只好点头,“嗯。”
见他答话,沈殊玉瞬间瞪大了双眼,她蹭的一下在贵妃榻上翻身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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