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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2章 失散半生
    “哦!你父亲应该还年轻吧?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瞿临川没想到这位瞿老首长这么关心他家的事情。

    他心里感动。

    想起自己故去多年的父亲,瞿临川心里也不好受,“以前家里条件不好!父亲常年劳累,积劳成疾。走得早。”

    瞿战魁垂下了松弛的眼帘。

    他沉默了一刹那,终于问出声,

    “你父亲,他叫什么名字?”

    瞿临川心里疑惑,老首长好像对他的父亲关心过头了。

    但还是老实应道,“我父亲叫瞿松林。”

    “啊!松……林啊!”瞿战魁的语气突然低缓了下来,好像又不太确定,“松树那个松?树林的林吗?”

    “是!首长!就是松树林那个意思,松林。”

    得到肯定答复的老首长,突然不说话了。

    他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空气中多了些沉重落寞的味道。

    瞿临川突然感到有些不安难过。但他说不清这感觉从何而来。

    瞿娟在旁边端来茶水,给父亲和瞿临川倒茶。

    她看了看父亲的神色,就提议道,

    “爸!你坐这儿久了,有点累。要不到书房去,让瞿同志陪您下会儿棋?”

    瞿战魁神色有些疲惫。他点点头。

    “老首长!我扶您上去吧。”

    瞿临川看着老首长满头瞿战魁花白的头发,心头莫名酸涩。

    或许,这就是英雄的暮年吧!

    瞿临川扶着老首长上楼。身材魁梧的老人边走边关心询问他。

    “小瞿,现在你家还有什么人啊?”

    “父亲去了后,母亲拉扯我们三兄弟长大。我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哥哥,成家好几年了,小弟还在念中学。”

    “嗯。不错。人丁很兴旺。”

    瞿战魁又欣慰地点点头。

    瞿娟跟着父亲和瞿临川走进书房,给两人摆好了棋盘,又端来茶水。

    “爸,您要不跟瞿同志好好聊一聊?”

    瞿娟招呼瞿临川坐下,又用眼神示意父亲,想问什么就尽管问。

    “小娟,也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瞿战魁是个爽快的性子。他不喜欢磨叽,今天难得这位小瞿同志上门,有什么疑问今天就敞开来问问吧。

    听这父女俩的话音,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聊?

    自己身上能有什么事情值得老首长亲自垂询的呢?

    况且,自己除了这种难得外出集训的机会,基本很少到滇南来。自己之前也不曾跟眼前这位瞿老首长,产生过任何交集。

    瞿临川满心疑惑。也只得耐着性子坐着,礼貌地陪人说话。

    “小瞿啊!实话告诉你吧!解放前,我的家人走散了,四十年了,我一直在找他们。”

    瞿战魁喝了半杯茶水,终于面色凝重地开口。

    他背靠着宽大的椅背,一头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在头顶往后梳着。

    温和慈爱的目光看向瞿临川。

    四十年?瞿临川心里触动。

    果然以前驰骋疆场的老将军,背后都有一个辛酸苦涩的故事。

    “老首长,您的家人是?”

    “哦!就是我的儿子他娘俩。如果活到现在,那孩子应该也有五十了。我最后见到那孩子时,他已经十岁了,长得很像我。跟你也很像。”

    瞿战魁微眯了双眼,看向瞿临川,“真的像啊……很像……”。

    老首长的儿子怎么会像自己呢?

    瞿临川一头雾水。

    他勉强笑了笑,“首长,您会不会搞错了?您的儿子怎么会像我呢?”

    瞿娟看瞿临川那一脸迷茫的神情,就起身从书架上搬了一本相册下来。

    她翻到一张很旧的黑白老照片,对瞿临川道,

    “瞿同志!你看看这照片,是不是看起来很熟悉?”

    瞿临川的目光落向她手指落下的地方。

    尽管照片已经发黄,人物的穿着也带着旧时代的气息。可照片上年轻男人英气勃发的面孔依旧清晰。那英挺的鼻梁,熟悉的眉眼。

    “瞿记者!这是谁啊?”瞿临川吃惊。

    怎么很像他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呢?

    “这是我爸年轻时的照片。”

    “首长年轻时的照片?”瞿临川暗暗心惊。

    他再细看瞿老首长的眉眼,果然在他那一张经历岁月的脸上找到了些许相似的痕迹。

    “对。我三十岁时在沪上开展工作时,同志帮我拍的。”

    瞿战魁开口证实。

    似有电闪雷鸣在瞿临川的脑子里噼噼啪啪地响过。

    瞿老首长年轻时的样子跟自己父亲这么像,

    而父亲的三个孩子里,自己是最像父亲的,这个瞿临川从小都知道。

    所以,自己现在这模样也像瞿老首长年轻时的样子了吗?!

    瞿临川觉得这世界玄幻了起来。

    他故作镇静地指着那张旧照片,想问瞿记者,自己是不是跟照片上的人相像?

    可是话到嘴边,怎么都问不出口。

    瞿娟却替他开口,“瞿同志,那天我在火车上,就觉得你好面熟。回来看了我爸年轻时的旧照片,才发现真的好像!”

    说完,又回头看向自己父亲,“是吧?老爸?”

    “是。”瞿战魁看向面露震惊的瞿临川,

    “你说你父亲叫瞿松林,你见过你爷爷……或者奶奶吗?”

    “嗯。我父亲叫瞿松林。我从没见过我爷爷和阿奶。我们瞿家在我们村子里是外来户,整个村里就我们一家姓瞿的。”

    瞿临川皱眉,忆起儿时父亲说过的那些往事,心里仍有淡淡的伤感。

    “以前我听父亲说过,他老家在湘西,有一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饿死了人。村里大半都出去逃荒了。阿奶也带着他逃荒。一路去过很多地方,最后快解放了,才在搽耳村稳定下来。阿奶逃荒途中染了病,到搽耳村没多久就去了。”

    幼时的瞿临川常听村里老人说,年轻时的父亲虽然长相好看,可是住在村里废弃的破草屋里,常常食不果腹,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最后,还是母亲看上他,不顾家里阻拦,一意孤行,才嫁给他,让他成了家。

    可是,也正是因为那时候太穷,父亲才会拼命干活,老早就落下了病根,造成英年早逝。

    “那,你父亲后来,就没去找过他的家人吗?”瞿战魁忍不住问道。

    “找过,实在没找到。他说我爷可能在战争中不在了。”

    母亲说,刚解放那几年,父亲托了很多人,到处打听有没有一个人叫瞿胜武的。

    瞿胜武应该是他爷爷的名字。幼时的瞿临川经常这样想。

    瞿战魁满目萧瑟,他一直在找的那母子俩,应该就是眼前这小瞿同志的家人吧?

    瞿松林,这是他那失散半生的儿子的名字。

    是他亲自取的,寓意他像后山的松林一样万年长青。

    可是,他的松林,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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