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才人又和归月假意聊了几句才回宫。
她走后,小羽忧心忡忡道:“小主,奴婢总觉着何才人性子高傲,不是能轻易与您和解的...您和她不相识时她便能在背后说闲话,现在她因着您的缘故丢了那么大的脸面,事情也过去这么久了,却、却在此时登门...”
月才人很显然也明白这个理,命小羽将那盆花拿近了些,凑上去闻了闻,道:“她大张旗鼓送来赔礼道歉,按常理来讲不会在上面做什么手脚,否则我若出了事,岂不是明摆着是她?”
小羽想了想,道:“奴婢昨日倒是听六尚局的人说培育出了新的花种给太后娘娘,娘娘又赏给了闻人贵人,叫许多人羡慕呢。方才何才人说这盆花是卫美人给的,可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月才人深以为然:“去吧,闻人贵人和卫美人同住一宫,将花分给她一盆也不稀奇。只是...若是闻人贵人给卫美人时这花便被做了手脚,她看破不说破拿给何才人,何才人又存了坏心思拿给我;或是卫美人想要毒害何才人,何才人将错就错给了我...都是说不准的。”
这一盆花历经几主,其中关系盘根错节,实在复杂。
她方才只靠闻嗅并未觉察出什么异样,又伸出手指捻了些碎土放进口中尝了尝,眉头紧拧。
小羽紧张道:“小主,怎么了?不然还是奴婢偷偷拿去太医院吧,您莫要以身试险了。”
归月从前可是瘦马出身,花楼里的妈妈什么没教过?
自小便按着花魁来培养,长开了可是要送到大户人家去的,琴棋书画不在话下不说,连房中术、医理、药理更是精通,更别说她还在御前待了三年,整日试膳验毒,怕是不比太医差到哪里去。
她闭目品了许久,才道:“这土略略湿润,应当是才浇过水不久,入口微咸,苦涩不已,像是掺了明矾和其他的东西。”
小羽问:“明矾?可有什么用途吗?”
月才人道:“明矾本是杀虫止痒、解毒燥湿所用,足量溶于水却能叫女子不孕。我从前听人讲过,花楼里的妈妈为了让妓子绝育,总用明矾等物煎水给她们冲服...想必就是这个道理了。”
小羽捂住嘴惊呼一声:“这、这岂有此理!那会是谁?何才人,卫美人,闻人贵人?”
月才人摇摇头:“应当不会是闻人贵人,她没这个理由自绝后路。不管是卫美人还是何才人都无所谓,你不必拿去太医院再验,省的她们察觉。”
小羽紧张兮兮,点头如捣蒜:“是,奴婢记下了!那奴婢找个机会偷偷将这花放到别处,或是丢了,绝不叫它近小主的身!”
月才人微微一笑:“不必,就放在殿中,离我越近越好。”
小羽迷茫道:“啊?这是为何呀?”
月才人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细语道出了一个秘密:“因为我从前便是花楼的雏妓,早就喝了绝子汤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她们却不知道。”
小羽怔在原地。
月才人继续道:“不止是你家主子我,还有陶贵人、婉美人,从前她们要么是奴籍出身,要么是教坊司贱籍,应当都是喝了此药的。”
小羽嘴角下撇,眸中一阵痛惜之色,眼瞧着就要瘪嘴哭出来了。
月才人笑着点了点她额头:“无妨的呀,你瞧,咱们这不是因祸得福了?她们既然想要害我不孕,那便遂了她们的意,毕竟我已是绝育之身,再接触此种药物也不会更差了。
花泥中的明矾毕竟效用有限,她们想瞒天过海叫我吃暗亏,我偏要将计就计再喝下去些,用一场落红换她们得应有之罪,倒也划算。”
小羽连连摆手:“不可,小主不可!按您说的,您的身子已然很差了,若是、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您下半生也没有孩子能依靠,那可怎么办呀!”
月才人温声道:“若无意外,我这一生也不过就是个贵人了,为何不搏一搏呢?放心,我略通药理,用量还是能把握住的,必不会叫自己得不偿失。”
小羽见她心意已决,这才含着泪答应了。
...
自那日后,月才人便将这盆木芙蓉摆在了内殿显眼的位置。后来何才人还曾来拜访过两次,见她似是珍视得很,才放下心来。
木芙蓉单花可开十日左右,花木局培育出的优种还能再多开几日,约摸着十余日后,那盆木槿已微微有了枯萎之势时,月才人服下了一剂以明矾为主的绝子汤。
明矾是一味普通药材,在宫里用途遍地,月才人都不需差人去太医院支取便能从各处收集不少。
仅凭花泥中的明矾剂量并不能使正常女子落红,但归月本就不孕,很是宫寒,闻了这么多天出现下血倒也符合常理。所以她温水送服的明矾仅是微量,确保不会血崩伤身,也能叫太医瞧出是明矾所致。
几乎是在月才人服下片刻后,她便下腹坠痛,隐隐有落红之兆。
她跌坐在地,轻声道:“小羽,去吧,将药碗和药渣处理好,去寻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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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才人当时正在用晚膳,猛然听见对面月才人殿内一阵骚乱,两个宫人大喊着“传太医!”便冲了出去。
她心中不安,虽然知道自己在花盆中放的东西不易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外在后果,但仍是六神无主。
太医很快便来了,同宫的婉美人来了,全权摄六宫事的宓淑妃到了,何才人也急匆匆到了。
太医喂月才人服下止血的汤药后,颤巍巍朝宓淑妃禀报道:“启禀娘娘,依脉象来看,月才人此症状乃是摄入了使女子绝孕之物,微臣以为,应当立即排查小主今日所用所食!”
宓淑妃拧眉道:“查,后宫竟有如此恶事,兹事体大,遗患无穷,务必要查!秋叶,去承乾宫将此事禀告陛下。”
何才人到底涉世未深,听到此话心中发虚,面上也惶然,小声吩咐豆蔻道:“我瞧着那盆木芙蓉快要枯了,放在月姐姐处不吉利,你去端走扔了吧。”
小羽一直注意着那盆花,此时看见豆蔻靠近,直言道:“不可!我家小主遭人毒害,正是需要逐一验明之时,怎可草率...莫非、莫非就是那木芙蓉有问题?”
何才人一个激灵说漏了嘴:“怎么可能!明明!...”
宓淑妃脸色微沉,对太医道:“劳烦大人看看那盆花。”
太医也如那日归月一般,用手指沾了土又嗅又尝,还将一抔土放入清水中观察,最后才谨慎道:“娘娘,这花泥中应当是跟桃叶和明矾兑了水,寻常女子闻之久矣则不易受孕,月才人此番落红应当是因着身子本就不易受孕,寒上加寒所致。”
宓淑妃目光看向小羽,又在何才人主仆身上扫了一眼,问:“这盆花是如何得来?”
小羽哭道:“启禀娘娘,是何才人前些日子送来的!说是为了给我们小主赔罪,小主珍爱得很,摆在内殿悉心照料,观赏了数日!没想到、没想到竟中了何才人的圈套!”
宓淑妃厉声道:“何才人,此言可否属实?”
何才人吓得腿一软摊在了地上:“不、怎么会...明明,对,娘娘,这盆花是卫美人赠予嫔妾的!不是嫔妾所为!”
宓淑妃见她不认,便对旁边几个宫人道:“将何才人的宫女押下去细细审问,再去请卫美人来。”
豆蔻被拖了下去,宓淑妃吩咐太医好生医治月才人,便带着人到了外室。
卫美人来的路上便听宫人说了此事,恨不得将那忘恩负义的何氏拆吃入腹,一入内便跪在地上对天发誓:“娘娘明鉴,那盆木芙蓉是太后娘娘赏给闻人贵人之物,贵人又分给嫔妾一盆,嫔妾念着何才人,立时就给她送了过来,没想到她竟然倒打一耙!嫔妾愿以性命起誓,绝无害人之心呀!”
此时,宓淑妃派去问询桃叶和明矾来源的宫人也回来了:“娘娘,内务府的人说何才人十几日前支取了桃叶和明矾,说是要磨成药粉驱虫。”
外头豆蔻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宓淑妃命人架住何才人,冷声道:“证据确凿,若你还不认,本宫便只能对你用刑了。”
何才人腿一抖,一股腥臊味蔓延开来,涕泗横流道:“娘娘饶命、饶命,嫔妾以为不会有事...明明不会有事啊!”
宓淑妃厌恶地摆了摆手:“何氏已然认罪,拖下去吧。”
太医这时走了出来:“娘娘,才人的血已止住,需得好生将养个把月,只是此生...应当是不会再有孩子了。”
宓淑妃倒是知道月才人的身世,闻言也没什么太大波动,只道:“好生为月才人调理,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来找本宫。”
“是,微臣遵旨。”
又过了片刻,承乾宫匆匆来了人,对宓淑妃道:“娘娘,陛下正同重臣议事,一时走不开,无法亲临。陛下听闻此事,说何才人罪大恶极、咎由自取,全凭娘娘处置便是。”
宓淑妃柔声道:“你去回了陛下,就说本宫知晓了,叫陛下放心。”
待人走后,宓淑妃叹了口气道:“何才人罪不可赦,便贬为更衣,掌嘴三十,罚俸一年罢。”
害嫔妃不孕和害人小产没什么分别,要说将何氏打入冷宫也是她罪有应得。可宓淑妃毕竟只是协理六宫,打入冷宫跟要了人命一样,除了明帝本人,就连皇后都不能轻易如此处置嫔妃。
明帝和宓淑妃都知道归月的身世,也就意味着清楚归月本就不能生育,而最末等的御女一级更是不会轻易封给官宦女子,因此这等处置也合情合理。
当晚,明帝又下旨晋月才人为美人,以示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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