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去了宝华殿的事不是秘密。
先帝忌日就这几天了,寻常人家需得沐浴斋戒三天才算尽孝,可身为皇帝,每日朝政繁忙,自然是不能一直待在宝华殿不出来的。
于是明帝便在每日处理完朝政之后连着去了三天。
前朝后宫都感叹明帝至纯至孝,只有太后和吴德昌等人知道他这几日做了什么勾当。
不过无伤大雅,三日之后明帝也腻歪了,他没有再去,太后也就不愿唱白脸去敲打。
...
长乐宫。
珍婕妤在抄佛经,鱼儿从外头走进来,她便撂下笔问:“如何,打听到了吗?陛下今日可有再去?”
早在听闻明帝连着去了两日宝华殿为先帝诵经祈福的时候,珍婕妤便着急也要去了。
春禊那日她凭借蝴蝶获了宠,本以为明帝还会新鲜几日召她侍寝,可不知为什么,后面明帝便没有动静了。
那日从宫外回来,明帝去看望了纯嫔和钟嫔,珍婕妤也怀疑过她二人是不是碎嘴说了些什么。
可明帝并没有追责怪罪,翊坤宫也没传出什么动静,她便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宫里女人多,明帝怎么可能在她一人身上吊死。
是以这次听闻明帝连日去了宝华殿尽孝之后,她便想制造一次偶遇,让明帝也瞧见她的孝心,从而对她多两分看重。
可珍婕妤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她到宝华殿外却被吴德昌亲自拦下了,只说陛下要静心,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珍婕妤便又想了办法,自己闷头在殿内抄了几页佛经,想拿去宝华殿为先帝敬上。
就算进不去主间,在东西次间奉给法师也好,叫吴德昌瞧见,也能替她美言几句。
鱼儿苦恼地摇了摇头:“没有,宝华殿的宫人说陛下只去三天,今日便没再去了。”
珍婕妤看了看桌上抄了一大半的佛经,顿时有些气馁。
鱼儿宽慰道:“小主别丧气,咱们既然抄了,就不算做无用功。陛下不去也没关系,咱们该奉还是要奉的,万一陛下从谁口中得知了呢!”
珍婕妤点点头:“也是,那等我抄完最后一段,咱们就动身。”
半个时辰后,珍婕妤主仆二人便到了宝华殿。
今日明帝不在,旁人倒是能进正间了,宫人引着珍婕妤在蒲团上跪拜上香,恭恭敬敬奉上了一卷佛经。
珍婕妤看了一眼那间锁上门的抱厦,遗憾的转身走了。
二人走到正间外的庭院里,鱼儿忽然道:“小主,来都来了,奴婢听说宝华殿的要不您去找宫里的高僧法师求上一卦,或者什么开过光的求子符?”
珍婕妤自从上次被堂姐气得小产,肚子就再也没了动静。
闻言她也有些意动,便点头去了东次间内找法师。
一位慈眉善目的师太耐心听完她的请求后,温和道:“自然是没问题,请您稍等,贫尼这就去准备。”
师太说罢就离开了,二人便在这里等着。
百无聊赖间,珍婕妤忽然瞥见外头一抹凹凸有致的身影在对面西次间内。
她有些疑惑,问旁边守着的宝华殿宫人,“宝华殿也有年轻的法师吗?”
宫人愣了一下,很快道:“回小主,自然是有的,高僧和师太都上了年纪,但殿内还有其他小僧尼帮忙做事。”
珍婕妤指着那道倩影问:“那位是?”
宫人抬头看了过去,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几人的视线,拐了个弯消失在后殿。
宫人答道:“那位是太后娘娘前些日子从清妙庵请来的妙无法师,听说她虽年纪轻,却有些本事呢。”
宝华殿内有年轻僧尼,这一点珍婕妤是信的,只是这人身段玲珑窈窕,穿着佛衣还难掩风姿。
距离虽然远,珍婕妤没能看清对方容貌,但总觉得神态动作有几分眼熟。
正思索着,那位师太去而复返,手中拿着刚画好的求子符要与她一起在佛前开光,珍婕妤便暂且压下了心中的疑惑。
待这厢事毕,珍婕妤再带着鱼儿去后殿寻的时候,人已经彻底没影了。
“鱼儿,你方才瞧见了么,觉不觉得似曾相识?”
鱼儿已经回忆许久了,因着之前在行宫见到兰嫔那几次,她身为奴婢都低着头,自然是不认得的,也就摇了摇头。
珍婕妤还是觉得有异,又问了宫人僧尼们的住处,往那边走去。
果不其然,她看见了一间有些欲盖弥彰的紧闭的房门。
珍婕妤抬起下巴,示意鱼儿去敲门。
鱼儿叩了几下门,屋内才传出一道低哑的嗓音:“贫尼在静心打坐,无关人等请勿烦扰。”
珍婕妤愈发肯定有鬼,微微严肃了语气道:“方才瞧见师太面善,想结个善缘,还望师太体谅一二。”
屋内沉默良久,珍婕妤又道:“师太这番作态,莫非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不可告人?”
妙无在屋内浑身发冷,她自然认出了珍婕妤。
她平日里怕有什么闪失,几乎不到前殿去,没想到今日竟这么碰巧,撞上了在行宫便有龃龉的珍婕妤!
此刻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她犯了难。
珍婕妤在外冷哼一声,吩咐道:“鱼儿,将窗户纸捅破,我倒要看看里面究竟是谁装神弄鬼。”
妙无大惊之下忘了掩盖声线:“佛门法地,佛祖眼皮子底下,贫尼奉太后之命入宫,你怎可如此无礼!就不怕贫尼告到太后那里去么!”
珍婕妤自然只是吓唬她,也起了成效。
这声音听着熟悉得很,她在脑海中细细搜索了一圈,不确定道:“兰嫔?!”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明白了当初在行宫兰嫔和明帝之间的那点异样,包括明帝回宫后兰嫔仍留在行宫、张院判也依然不间断去为她看诊。
怪不得她养好被洛氏设计毁容的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在宫里见过张院判...
还有三皇子!莫名其妙从行宫接来的三皇子,和突然出现在宫里的兰嫔,一切都说得通了。
妙无声音颤抖,却仍强自镇定道:“贫尼法号妙无,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珍婕妤不管不顾上前,亲自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只看到屋内一个背对着她跪坐着的背影,和掩耳盗铃般捂住的脸。
此地无银三百两!
珍婕妤浑浑噩噩被鱼儿搀着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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