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生死决战,赤硕军大败,可仍让杨舟楠气恼。
从山地连追不下十余里,阿茹汗还能借着草原纵深,在牛马群的帮助下,再次逃脱。
他沉在漫天黄沙烟尘中,连连呛咳。
望着远处狂奔的牛马群,咬牙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跳下马隔空猛挥一拳。
“操——”
连马都无辜挨一巴掌,惊得“吁”了几声。
乌其恩正被两个士兵押着,捆了个结结实实,不戴铁面再看,那张脸果然极致俊美。
皮肤白皙,连同那双灰蓝瞳色,有种说不出的异域风情。
下属见到不远处副将下马走过来,立即上前打招呼。
“杨……”
杨舟楠谁也不看,径直走到乌其恩面前,朝他胸腹猛地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道之大,乌其恩还没反应过来,张口就吐血,整个人在地上翻滚几圈。
一时间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往年两次失手加上此次连日奔波,杨舟楠把所有的怨气,都往乌其恩身上招呼。
“哈哈哈——”
乌其恩非但不求饶,反而发狠狂笑,脸和嘴角还在流血,仍是嚣张。
“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多年都没能把我父汗抓住,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他奋力从地上撑起半跪,整个身子因为脱力有些摇晃,一副不服输的敖劲儿。
“长生天会庇佑我父汗活着,东山再起,等到那时,我天狼骑兵会从你们的尸身上踏过!连同你们那个狗皇帝,也会成为阶下囚!”
阶下囚?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张狂。
杨舟楠卸掉头盔往地上一甩,抓起乌其恩的衣襟,狠声道。
“我亲爱的世子殿下,此刻谁是阶下囚?啊!倒是你那个废物老子,把你和你的族人丢下自己跑了,你说哈丹是不是在去围剿你老子的路上了?”
哈丹是巴达拉部大汗,他自诩血统纯正,视赤硕和丹巴二部为杂交污浊之辈,有损民族圣洁。
势力远不及赤硕,数十年争斗屡屡吃亏,如今,阿茹汗沦为败军之将,哈丹自是不会放过他。
“你……”乌其恩像是被说中心事,切齿道:“我杀了你!”
杨舟楠说:“你该祈祷你的天神,保佑你多活点儿时间,好好看看你父汗和你部族是怎么沦为刀下鬼的。”
“行了。”萧彦从身后过来截口打断他的话,“你跟一个俘虏说那么多做什么?押走。”
大汗王帐内。
数十名官员耷拉着脑袋,跪在中央不敢抬头,余光只见两侧士兵的铁甲刀刃,森冷又肃杀。
即便那刀未出鞘,心也如同被刀尖挑挂一般,颤动到头目发晕。
还没缓过劲来,耳边突然响起沉闷的脚步声,每走一步都会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声音。
萧彦落坐王位上,摘下头盔铁面,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眉毛偏宽浓,眼睛略长,五官骨骼立体硬朗,典型的浓颜大眼。
一身杀伐凶气让跪着的人胆颤,他没有说话,指尖有节奏的轻敲桌面,冷眼扫向下方。
帐子里静得只剩下喘息。
良久……
萧彦森然道:“狄国诸部族,已向我朝称臣多年,纳税朝贡往来通商,彼此一直相安无事,我大宁自问也待你们不薄,而你们赤硕部,屡次且无故屠杀掠劫我边境百姓,是何道理?你们可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
下方窜出来个有血性的,大声说:“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我们就必须俯首称臣?”
“凭什么?”
萧彦冷哼,“你们的先祖大汗百年前率先侵略我大宁,他的子孙后代亦效仿之,残杀我们无数百姓,侵略蛮寇,还有脸问凭什么?”
他起身走下台阶,沉声细数着。
“盛治二年,大规模掠夺平西。”
“盛治六年,抢劫柳宁,掳了上百名妇女、孩子,男人近万人被杀。”
“盛治九年,你军细作潜入南同边城偷袭,声东击西炸了我军驻防营。”
萧彦手握腰刀,在帐中来回走,言语越发激愤。
“盛治十五年、十九年、二十一年,你们率兵侵略我大宁边疆各处,现在来问我凭什么?不觉得可笑?”
“然而,不管是何种结果,这世间万千定律,从来都是适者生存,我朝大义让其共享太平,奈何尔等不珍惜。”
“既破了这规矩,就得按规矩办!”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另一个中年男人倒是说的干脆。
只是硬气不过两秒,就听到王帐外传来女人孩子的哀嚎。
方才血性方刚的勇士,瞬间泄气娓娓求饶。
“只求、只求放过族中百姓。”
萧彦绕到那人身侧,沉声说:“败者,没资格谈条件。”
他走出帐子,这人当场瘫倒在地,杨舟楠瞥了一眼跟出去,犹豫着想要说什么。
“……擎君。”
萧彦没看他,只沉默了须臾,说:“除老弱妇孺百姓外,其余杀无赦!还有……”
他望向远处四下逃窜的人,偏头又交代一句。
“让手下的人注意分寸,别太过分。”
“是!”
联合前朝旧部,大小近千余名官员,被押到空旷的草地上,呈一字排开,接受失败者的惩罚。
历朝历代战争厮杀,孰是孰非?
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受害的百姓没得选,他萧彦也没得选。
半个时辰后,鲜血浸透了草地,很快聚成一个宽大的血泊。
他望向远处,天空蔚蓝,青草碧绿,微风徐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是这份美好,与此时人类血腥场面格格不入,好像在两者之间,划出一道永不相接的分割线。
夜里。
杨舟楠端了奶茶和点心走进帐子,里面已经点上几盏油灯。
萧彦坐在案前眯眼休息,整个人沉在暖色的昏黄里,磨平了几分冷冽气。
奔袭月余好不容易合一下眼,杨舟楠不忍心打扰。
他从旁木架上,取下斗篷轻轻盖在萧彦身上,顺手拿过桌上写好的折子。
转身离去时,瞥见萧彦手臂上破的一道大口子。
玄色布料已经被血浸透,形成一块巴掌大小的深色。
杨舟楠皱眉轻叹,自语道,“总是这样,有伤也不处理。”
于是,他吩咐亲兵传了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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