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枝深吸一口气,从郑大姐手中接过了话筒。
看出她的紧张,郑大姐拍了拍她的肩,用眼神鼓励她。
陆青枝冲她腼腆一笑,抬头望向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在心里催眠自己:下面的都是一颗颗萝卜,都是萝卜占位置……
突然,她的眼神扫到最后一排,一个小男孩兴奋地朝她挥舞着双手。
陆青枝定睛一看,这孩子竟然是小东,而抱着他的男人正是周聿琛。
这叔侄俩怎么来了?昨晚也没听他们说一声。
陆青枝好想捂脸。
她转开视线,不去看这对叔侄,深吸一口气,落落大方地开了口:“首长好,各位嫂子们好,我是陆青枝,今天有幸在……”
说了两句场面话,陆青枝开始切入正题。
“今天我给大家分享一些我自学的留种、保存种子的方法。在选取留种时,尽量选长势旺盛的植株,果实形状美观、饱满壮实的瓜果……晾晒种子时,可以用家里柔软的旧布、围裙等晾晒,以避免对种子造成刮擦损伤。”
“最后是种子的保存,种子喜欢低温、干燥、避光的环境,如果家里有玻璃瓶子、小铁盒的,可以将种子分门别类放在里面,放置在柜子里。家里如果没有这些,也可用干竹筒装种子,开口处蒙上两层报纸再滴一层蜡油,这样也可形成密闭的环境……”
台下这么多人,刚开始陆青枝还有些放不开,但进入到她的专业领域后,她逐渐进入了状态,越来越自然,两只星眸灼灼生辉,整个人都绽放着一种自信的光彩。
连小东这个孩子都看出来了:“婶子今天真好看!”
“嗯。”周聿琛轻应了一声。
明明还是那身粗糙的蓝布衣裳,但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让周聿琛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上次回来,在罗田公社看到她时的样子。
首长们也有不少是农村人出身,虽然已经有几十年没握锄头了,可对种地多少还是了解的。
一个首长推了推眼镜说:“聿琛,你这媳妇有点东西啊,我记得她没上过学吧。”
闻言,其余几位首长纷纷侧目看向周聿琛。
周聿琛知道他真正要问的是什么,解释道:“没有,只在老家时上过扫盲班,但她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去新华书店买过相关的书籍自学,还从农技站的技术人员那里借了学校的教材自学,笔记都写了厚厚一本了。”
肖政委也明白首长是担心什么,补充道:“聿琛他们结婚的报告是我批的,我当时派人去陆青枝的老家做过非常详细的调查,政审没问题。”
去年秋天,周聿琛出趟任务回来,却被人赖上,摊上这么一桩婚事。
肖政委是极为恼火的,所以在陆青枝的政审问题上格外严格。他派了好些人,将陆家往上数三代都查了个底朝天,兄妹三人在城里流浪的那几年更是翻来覆去查了好几遍。
他希望查出问题,政审不通过,这样周聿琛就不用娶陆青枝了。
但陆家人小偷小摸的坏毛病是有,可大问题实在是查不出来。
而且当时他们三兄妹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最大的陆强陆刚兄弟也不到十五岁,就更别提陆青枝了,解放那年被送回老家,她也才十二岁。
此后的几年,他们兄妹一直在老家乡下生活,最远也就去过镇上的集市。
至于来了家属院后,陆青枝的生活更简单了,几乎不怎么出家属院,能接触的也就是院里这些嫂子们。
听完两人的保证,首长颔首:“不错,这么说小陆同志天生就是学农的好苗子,被旧社会给耽误了啊,不然她要是有机会上学,咱们国家必定多一位女科学家。”
另一个首长笑呵呵地说:“这有什么?英雄不问出处,‘复花生’是左大娘选种繁殖出来的,她大字都不识一个呢。还有‘内乡五号’、‘荆山朴’等也是咱们的农民同志在田地里选育出来的品种。”
这一时期,全国有上千个农业新品种都是由田间劳作的农民选育出来的,他们中很多人大字都不识一个,没有任何现代化的农业研究工作,全凭一腔热血和丰富的农业经验、极强的识别能力,用肉眼选育出一个个增产增收的新品种。
这就跟八级钳工是一样的,仅凭双手就能堪比机床。
先前说话的那位首长哈哈大笑:“是我狭隘了,还是老郑你眼光看得远,聿琛啊,好好鼓励你媳妇,咱们每个人都是社会主义建设者,都能在平凡的工作和生活中做出不平凡的成绩。”
周聿琛连忙应是:“首长教训得是。”
“今天不上班,没有首长,大家都是同志,不说了,看交流会,这是要完了呀。”首长有些遗憾,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哟,时间过得真快,这都十一点了,不知不觉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肖政委,你们这次举办的军嫂交流大会非常有意义,以后可以多举办一些这样正面的交流大会,促产促进步。”
肖政委笑道:“首长说得对,那能不能请首长为我们的优秀军嫂同志们颁奖状?”
本来肖政委和郑大姐计划的是由肖政委上去给大家发奖状的,但现在不是来了这么多领导吗?
领导上去更能激发军嫂们的积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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