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很丰盛。
一条鱼是周危钓来的,糖醋口味,是盛昭宁喜欢的味道。
几样素菜大都是种在院子里的,随吃随摘。
周灵圣偶尔上山采药的时候,也会打两只野鸡野兔回来。
九月的风不凉不燥,一大家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总是欢声不断。
盛遥吃完饭,本想再去山上跑一圈,无奈碍于盛昭宁的眼神威胁,不得不垂头丧气的跑到后院重新练剑。
大人们则各自忙碌着,收拾碗筷,擦桌扫地,劈柴打水。
盛昭宁盯着盛遥将那道剑法耍完,小丫头认真学起来的时候,都不用她演练,只需要按照剑谱上的招式有模有样的走一遍,就已经能记个七七八八,几次之后就能熟练掌握。
“果然是天才,和我小时候有得一拼。”周危站在一旁感叹道。
盛昭宁斜悠悠扫了他一眼,满脸挂着无语。
就周危那三脚猫的功夫,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在侮辱她闺女。
“你过去,跟她一块练。”盛昭宁丢过去一根长树枝,语气严肃道。
周危:“......”
盛遥:“......”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盛遥已经能完完整整的从头到尾记下来。
剑法练完,紧接着就是这两天落下的功课。
盛遥对于文字这方面的天赋和武学大差不差,过目不忘,天资聪颖。
只是比起练武来说,让她读书写字更是一场抽筋剥骨般的折磨。
盛元中在村子里面办了一家私塾,名声响亮,周边几个村的孩子都往这里送,有和盛遥的年龄差不多的,也有更大一些的。
但不论是谁,都不会再有一个能让盛元中气的脸色铁青。
盛遥实在是聪明,很多东西一看就会,不大需要用心去教,只是实在难管教。
上课的时候不是呼噜打的震天响,就是前后左右天南地北的唠。
即使各项功课都能做到样样精通,盛元中还是时常能被她气的跳脚,吹胡子瞪眼的说“教不了”。
可尽管再调皮捣蛋,他又舍不得真的打。
除了盛昭宁能真的下得去手以外,其他人对盛遥简直堪称溺爱。
尤其是代容和陆氏,真拿她当眼珠子似的护着,有时盛昭宁打的重了,也会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对此,盛昭宁也极为无奈。
......
盯着盛遥把这两天没写的字写完,已经接近傍晚。
周危走过来看了看盛遥歪歪扭扭的字,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孩子,书背的是真快,字写的也是真难看。
盛昭宁当年怎么说也是连中六元的状元,文章写的洋洋洒洒,一手好字更是苍劲如松,怎么到了盛遥这,就硬是能把字写的像狗爬一样?
盛遥放下笔,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挨不到地,在半空中来回晃着。
她托着下巴,看着盛昭宁转身出门的背影,仰头问道:“周危叔叔,娘亲又要去看那个埋在土里的叔叔了吗?”
周危闻言,身形一顿。
盛昭宁每天都会去那座墓前,风雨无阻,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盯着盛昭宁的身影逐渐远去,眸光暗了暗,叹了口气道:“是啊,你以后乖一点,好好读书练剑,别惹你娘生气。”
盛遥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玩儿心又重,自然消停不下来。
可想到盛昭宁总是不经意间露出的疲态,盛遥还是低下脑袋,认真的点了点头:“好吧......”
她迈着小短腿从椅子上跳下来,和周危一起站在门边,歪头靠着他的腰,一只胳膊抱着他的大腿,不厌其烦的问道:“那个叔叔到底是谁啊。”
盛遥很多次问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人告诉她。
她总是对那个人充满了好奇,她问过他的名字,问过他的身份,但周围所有的人都对他避而不谈。
只是告诉她,那是一个很好的人。
周危望着盛昭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摸了摸盛遥的头发,没有说话。
目光随着回忆变得悠远。
周危忽然想到五年前,盛昭宁刚到随州的时候。
马车从京城一路而至,周灵圣知道她的心结,第一时间就将她带到了魏珩墓前。
那是一块没有名字的石碑,立在一棵松树下,周围是潺潺溪流,松林茂密。
周危还记得盛昭宁当时的样子,下了马车后,短短的一段路,她不知跌倒了多少次。
他甚至不敢去回想当时盛昭宁几近崩溃的神情。
只记得那天,所有人都别过脸去,满脸泪痕的不忍去看。
她本应要死在那一天的。
可盛父盛母那么了解她,怎么会看不出她想随他走的心。
是盛母跪在地上哭着求她,以死相逼,求她活下去,这才得来了如今这五年的光阴。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防着她会不知什么时候就死在魏珩的墓前。直到盛昭宁终于在察觉到身体日渐发生的变化后,被告知了自己有孕的事实。
周灵圣对于自己的隐瞒满心愧疚,都已经做好了盛昭宁要杀死那个孩子的打算。
可她只是把自己关起来一整日,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第二天才踏出房门,再没提起过这件事。
于是,盛遥平安降生。
没有人知道盛昭宁为什么肯留下这个孩子,但她从不曾把对魏颐的恨施加到盛遥身上。
她亲自为她取了名字,教她读书识字,习武练剑。
她给她最好的一切,把所有的爱倾注给她。
盛遥在她的教养下,虽然调皮捣蛋,却也温暖善良,待人待事热烈真诚,活得像个小太阳一样。
有时在恍惚之中,他甚至能从盛遥的身上隐隐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周危收回目光,低头看向盛遥,回答道:“他啊,他......是你娘亲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盛遥年纪太小,不懂得其中的概念,有些不明所以的挠了挠头,又问:“那他为什么要埋在土里呢?”
周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便只能模棱两可的说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于是盛遥又问出那个所有小孩子都会问到的问题:“我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啊?”
周危弯下腰,伸手把她抱起来,举在肩膀上。
“还有很多年,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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