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郁没有再管他,而是转身走到床边,抱起盛昭宁大步朝殿外走去。
怀中的人轻飘飘的,感受不到重量,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由他抱着。
殿门大开,夏风温暖,斜阳打在门槛上,映出一地金黄。
在仅仅距离光明一步之遥的地方,身后疲惫绝望的声音再度响起:“放下她。”
迟郁脚步顿住,有些僵滞的转过身。
视线里,魏颐踉跄着爬起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泪痕凝固在脸上,眼底大片的猩红,凝成深渊般的死寂。
他看着被迟郁抱在怀中的人,眼神是病态的温柔,夹杂着痴狂的占有。
脚步缓慢却坚定的靠近,直到走到二人面前,魏颐才抬起目光,看向迟郁,一字一句道:“把她还给我。”
疯子。
这是迟郁第一个想到的词汇。
他没想到直到这时,魏颐还是不肯放手。
怎么会有人用这样的方式去爱?
迟郁不敢想象。
他抱紧盛昭宁,朝魏颐喊道:“让开!”
魏颐猩红着眼,抓着他的胳膊,固执的拦在面前,“松手!”
迟郁用力抽开胳膊,转身就走。
屋檐上,十几道黑影纷纷跃下,拦成一排,挡在长华殿门前。
韩叙冷冷抬眼,目光落在迟郁脸上,又看了看他怀中抱着的人,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紧,说道:“请迟将军放人。”
他的目光一一从这些人脸上扫过,其中很多都是旧相识,剩下的则是后来培养选拔出来的新人。
但不管是哪一方,以迟郁一人之力,都无法对抗。
他突然由心底生出一抹浓浓的无力感。
这样的围困,就连他也无法逃离。
何况是失去了武功的她?
盛昭宁最终还是被抢了回去。
迟郁奋力挣扎,终是不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颐再次将她夺走。
而他的来去对盛昭宁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她依旧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沉浸在自己空白一片的世界里。
迟郁离开后,魏颐开始想别的办法。
代容自魏承钧死后,大病一场,而后便一直守在凉州,留在曾经的镇北王府内,不肯走出半步。
他打消了找她来的念头。
太医院想不出更好的对策,谁都看得出来那是心病。
心结不结,药石无医。
于是,魏颐只能又一次找到周灵圣。
自上次出逃被抓回来,周灵圣一直被秘密关押,如今他终于出来,见到盛昭宁的第一眼,就是颤抖着手指抚上了她的脉。
他甚至都没有多余精力去骂魏颐。
盛昭宁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已经很糟了。
指尖下,脉搏微弱,无力的跳动。
她的脉一直都很奇怪,曾经受内功影响,便很少有人能理清。后来她自断经脉,脉象便更是难断。
就算是太医院的人,也只能大致推断她的情况,不敢胡乱用药。
而即使是这样的纷乱无章,周灵圣却还是从那微弱的脉象中探到了那个让他心惊的事实。
周灵圣心头剧颤着收回指尖,他抬起眼帘,双目深红的看向盛昭宁,眸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她......有孕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判断出来的事实,一遍又一遍的去探,却每一次都被现实狠狠打压。
周灵圣不知该如何去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晴天霹雳一般,却又要强装做镇定,不让魏颐从他脸上发现丝毫的异常。
可是动作间的僵硬还是将他出卖。
魏颐什么也不说,就那样沉默的看着他。
周灵圣也没有答话,默默地在药方里面加了安胎的药。
他知道盛昭宁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
但她现在的身体,就连避子药都会让她高烧不退,何况是落胎药。
他不能让她拿命去冒险,便只能将这件事情彻彻底底的隐瞒下来。
不管是对魏颐还是盛昭宁。
“我只说一句,再碰她一次,她真的会死。”周灵圣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
魏颐目光动了动,缓缓凝起,望向盛昭宁,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问道:“她还会记得我吗。”
周灵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魏颐也变得那样让人陌生。
“怎么可能会忘。”他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
给她带来无限伤痛的人,不死不休的仇敌,那样浓重深厚的恨意,她怎么可能会忘。
周灵圣拿起药箱,目光长长的凝视了盛昭宁一眼,握了握拳头,没有留下多余的话,转身离开。
他或许,又一次的看懂了盛昭宁。
*
入了秋后,空气中的暑热一点一点降了下来。
盛昭宁的情况没有好转,也没再恶化。
魏颐开始着手准备立后事宜。
他要娶盛昭宁,风风光光,堂堂正正,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妻。
朝中又开始因为她吵翻了天。
不说她的身份多么特殊,单凭她在朝野上下的名声,又怎可被封为一国之后。
所有人都只围绕盛昭宁掀起这场骂战,只有贺穗从文臣身后缓缓走出,直视着龙椅上方的魏颐,问道:“陛下要封她为后,可是她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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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穗始终记得当年御街一见,盛昭宁意气风发,高头大马,身为状元郎,接受着所有美好的称赞。
无人不知她当年曾是既定的太子妃,就连先皇都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婚事。
那样一对璧人,清风玉骨,携手相持,本该是最相配的一对。
盛昭宁怎么可能会杀太子。
这是贺穗始终不肯相信的事情。
后来,她被魏颐囚困深宫的事情传出来,贺穗才明白,盛昭宁是有多么的不得已。
魏颐如今是皇帝,天下都在他的手里。
被剥夺了权势的她,没有根基,没有亲友,在这皇城深宫中,哪里由得她反抗。
所以贺穗不顾四周震惊的眼神,不想朝野上下的非议仅仅围绕盛昭宁,目光坚定的问道:“盛昭宁,她愿意成为陛下的皇后吗?”
魏颐冷冽的目光直直射下来 。
他绷紧了唇线,看着贺穗坦荡无畏的目光,望了许久,忽然笑了笑。
“很少有人肯为她说话了。”
盛昭宁身上的非议已经太多。
卖主求荣、攀权附势、心狠手毒、不知廉耻......
种种骂名下,怎么还有人肯为她说一句话。
魏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站起身,金殿之上俯视群臣,带着令人胆寒的笑意道:
“听好了,是朕非要把她留在身边。”
“也是朕,一定要立她为皇后。”
“她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皇宫,可朕就是要留住她,强迫她,非她不娶。”
“她逃不掉,也躲不开。”
“所以,众卿懂了吗?”
太和殿上,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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