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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0章 旧事
    盛昭宁告诉周危一个名字。

    那个为了魏颐违抗镇北王的命令,私自放走的母子,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成为她的生机。

    周危没有耽搁,第二日便早早启程。

    一匹快马在天还未亮时从盛府朝城外赶去。

    无人注意到暗处,一只玄鸟口衔密信,向明月楼高处飞去。

    绕过盛府上空,穿街过巷,飞跃明熙街,沾染春潮露水。

    窗角,玄鸟稳稳停住。

    一只手伸来,将玄鸟口中密信取下。

    韩叙展开纸张,短短两行,寥寥数字。

    ——周危,卯时一刻,快马出城。

    他眉心一凛。

    盛昭宁,果然要动手了。

    “殿下,盛府暗探来报。”

    韩叙转身走至桌前,将密信呈给魏颐。

    天刚蒙蒙亮,边际透着青白的灰色。

    墙壁四周的夜明珠幽幽泛着冷光,一盏烛灯点在桌上,彻夜未熄。

    桌前的人手里拿着一块木头,闻言,执刀的手微微顿住。

    那块木头被攥在手心,木屑散落满地,坑坑洼洼的一坨,不知是个什么形状。

    魏颐拿过密信只是扫了一眼,而后又面无表情的拿刀在木头上雕刻。

    “他要去哪。”

    刀尖划过木头的声音在寂静的四周格外清晰。

    韩叙低下头道:“目前还未知。”

    盛府外围布满魏颐派过去的暗探,一为监视,二为保护。

    镇北王如今已知晓盛昭宁叛离的消息,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动手,然而魏颐还是派了自己手下的人过去,防止盛昭宁被镇北王府的人追杀。

    “殿下可要派人去查?”韩叙问道。

    盛昭宁这个时候派人出城,目的不纯,很有可能是为了对付镇北王府而来。

    魏颐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她狠心起来,从来都不会为任何人留情面。

    魏颐冷笑一声,“查。”

    他将刀扔在一旁,手指摸索着手里的木块,“你说,她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如今的她已提不起来刀,就只能借助别人的手替她行事。

    盛昭宁一直以来都只效忠于魏家,没有自己的势力,他想不到她能耍出什么诡计。

    韩叙闻言低头思索半晌,也想不出来她还有什么人可用。

    正要答话,脑中却忽然闪过什么。

    顿时,全身汗毛倒竖。

    “殿下......”

    韩叙震惊抬眼,脸色霎时白了下去。

    魏颐闻声抬眸,晦暗的眸子落在他的身上,只见韩叙面上是少有的慌乱,猛地撩开衣袍跪了下去。

    他跪地拱手道:“属下该死,有一事,从未向殿下禀明!”

    魏颐眼含探究,心头划过一丝诡异的颤动。

    “什么事。”

    韩叙的额头上已经掉下了冷汗,“当年,盛昭宁接到王爷派其追杀陈邵及其亲眷一令,殿下曾找过她,让她不许动陈邵妻儿。”

    话至此处,韩叙的声音已紧张到颤抖。

    魏颐似乎是忽然想起了那件尘封的旧事,双手紧紧握起,指尖用力到泛白。

    “说下去。”他目光浓如黑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韩叙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闭上眼睛道:“盛昭宁,没有动手!”

    当时盛昭宁为了魏颐,枉顾镇北王杀令,用两具假尸体划烂了脸,瞒天过海,将二人偷偷放走。

    而后,为了让所有人相信陈绍满门被灭,她将真相死守,就连魏颐也不曾告诉过。

    若不是韩叙亲自动身去过燕州,怕是连他也被蒙在鼓里。

    韩叙还记得,盛昭宁为了让王爷相信陈绍妻儿已死,硬生生扛下了魏颐的滔天怒火,重伤之下又受了二百鞭,差点死在刑堂。

    这些,魏颐从来不知。

    屋内陷入到森诡的宁寂。

    远处泛起鱼肚白,魏颐背对着窗,目光一点一点的冷然下去。

    “你好大的胆子。”他堪称声音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可韩叙却从里面听出了前所未有的森寒。

    “属下知错,还望殿下责罚!”韩叙深深埋首道。

    魏颐闭上眼睛,面色因极力的隐忍而微微抖动,额角青筋突出,浑身戾气暴涨。

    他没有忘记,那次盛昭宁伤的很重,足足休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床,整条左臂差点废掉。

    而他,因为陷入到盛昭宁的“食言”违背,不仅对她的伤势不闻不问,还在不久后的寿宴再次见到盛昭宁时,出于余怒,罚她在雪中跪了一夜。

    魏颐的心脏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许多画面重叠而来,如潮水般将他湮没。

    他忽然在想,这么多年,他是不是真的对她很不好。

    肆无忌惮的伤害,却还坚信着她不会离开。

    魏颐的呼吸逐渐变得纷乱,胸口的闷堵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明明,第一次见到盛昭宁的时候,他其实很喜欢她的。

    怎么会,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盛昭宁把人藏在了哪里。”他问。

    韩叙没有抬头,“属下不知。”

    当年他顺水推舟,传了假的消息回镇北王府,替魏颐保下了那对母子,却不知晓盛昭宁把人送去了何处。

    但韩叙还记得,她们曾要逃往的方向。

    “或许,在燕州。”

    魏颐睁开眼睛,掩藏起眸中所有情绪,目光直直射向韩叙。

    “派人先去燕州搜查。”

    “另外,看好周危,一旦有那对母子的消息,立即将其押回凉州。”

    “是!”

    脚步声逐渐远去。

    韩叙走后,屋内重归平静。

    天色已大亮,云层破晓,东方既白。

    晨光透窗而出,打在他的背上,将他包裹在浓郁的金光下。

    魏颐放开呼吸,在四下无人时,不再强压着心底的惊悸,撑着桌面剧烈的喘息起来。

    她,没有食言。

    汗水自头顶滑落,滴到眼睛里,晕染扩散,眼前一片模糊。

    如果......如果他当时肯多信盛昭宁一点。

    如果他没有对她那么坏,没有把她交给敖淳,没有答应让她来京城。

    没有,在画舫上说出那番话。

    盛昭宁,还会爱上别人吗?

    洛川,画舫......

    “魏颐,我找过你的。”

    他忽然想起这句话,强烈的慌乱后知后觉的涌满心脏。

    去画舫的那天,她想对他说什么?

    魏颐不知道。

    也许,这辈子,都再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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