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昭彦两眼发昏,脚步虚浮的被拖了回去。
前厅还热闹着。
盛昭宁纵然不喜欢应酬,可这是在盛家,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得不折身回去同官场上的人客套寒暄着。
一场席面宾主尽欢。
结束时,已近未时三刻。
除夕夜一场大雪开了个好兆头,这两天一直零零散散的下着几场碎雪,今日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盛昭宁在前厅送完客,紧接着就被盛老夫人拉去叙话,待了一个时辰好容易被放出来,又让陆氏那头给叫了去。
自打盛家入京后,盛昭宁便一直忙着,一家人难得好好聚一聚。
盛元中仔细询问了一番盛昭宁来京之后的事。如今他也在朝为官,自然探听到了她和太子相交甚密一事。
得知太子对她照拂有加,盛元中心里倒很是宽慰。
只是在得知她和太子几番陷入生死险境的时候,还是不免后怕起来。
“保护储君是身为臣子的应尽职责,但也要切记,不到万不得已时,莫要亲身涉险。”
赈灾途中为护太子跳河一事,盛昭宁怕他们忧心,从未提及过。
然京城却早已传遍。
为救储君,以命犯险,这自然是一段值得颂扬的佳话。
但为人父母者,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
盛昭宁深知他的苦心,心中一暖,轻轻点了点头。
父子二人又谈了许久,这一谈,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陆氏亲手做了一桌饭菜,大都是盛昭宁爱吃的。
她自然不会推脱。
三人围成一桌,盛昭宁面前的菜碟从未空过。
只是聊着聊着,盛元中不知为何竟绕到了她的婚事上来。
“我自打入京以来,明里暗里过来打探你婚事的人可是不少,我寻摸着宁儿年岁也不小了,是该细细商定一番。”
盛元中对自己的儿子是足够有信心的。
功名不说,光是这模样,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怕是公主也娶得。
陆氏听他这话时,脸色一变,忙含糊过去:“宁儿还小,这件事急不得,先吃饭吧。”
盛元中没有注意到她紧张的面色,继续这个话题道:“与宁儿同龄的,就算还未娶妻,家中也有了通房。虽说宁儿忙于政事,但娶妻生子也是不容忽略的,应当尽早安排才是。”
“宁儿可有心仪之人?”盛元中问道。
来京这么久了,怕是也见过不少名门闺秀。
盛元中对此好奇得很。
盛昭宁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心仪之人......
有。
但是她怕她敢说,他不敢听。
“父亲不必心急,缘之一事,不可强求。”
盛元中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陆氏也抬起了头。
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诧异和疑惑。
怎么听她的话,不像是拒绝,倒像是有什么内情一样?
陆氏眼底情绪复杂。
宁儿倘若有了真心喜欢之人,她身为母亲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依盛昭宁如今的身份,她有些拿不准的不是......
她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空气沉默片刻。
盛元中也不敢多问,打了个哈哈道:“是是是......”
他吃了两口干饭,许是也觉得眼下气氛有些尴尬,又道:“头先家里有个叫碧云的丫头,你还记不记得。”
盛昭宁已吃的差不多八分饱了,便放了筷子。
“记得。”
在徐州时,那是她院里的丫头。
假山后,险些被盛昭彦欺负了的那个。
只是不知道盛元中为何会突然提起她?
“你入京后,那丫头哭着求着要跟你过来,甚至都找到了老太太那去。你祖母看出了她的心思,怕她扰了你备试春闱,便把她打发去了乡下庄子。”
“如今你已入了朝堂,有官位在身,那丫头又是痴心一片。若你对她也有意,或可将她调回京城,做个通房。”
盛元中说这话的本意原是想缓解几分尴尬,却不想话一出口,四周气氛更僵滞了几分。
盛昭宁沉默不语。
陆氏扭过头,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你这么急着撺掇宁儿找女人,我看怕不是你起了心思要纳妾吧!”
“你若有心便只管去,何必要拉着宁儿下水!”
盛元中急了,赶忙去哄。
“这说着宁儿呢,哪里又扯到我头上了?”
“说什么说,宁儿的事自有我操心着呢,你且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陆氏佯装生气的扭过头去,实则转过脸来悄悄给盛昭宁使了个眼色。
盛昭宁会意,朝陆氏默契的点了点头,随后不动声色的起身,悄声挪到门口溜了出去。
盛元中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哄自家妻子赶快消气,哪里还能注意到盛昭宁此刻都已经出了院子。
天色早已黑透。
盛昭宁从盛府出来后,便往自己的宅子回去。
她如今依旧还是住在皇帝赏赐的宅院里,虽不及盛家现在住的府邸大,但清雅宁静,她也住得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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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到暗巷时,四周明显静了下来。
穿过这条小巷,便至府前。
正一如往常般的向前走着,却只在行了一半的地方时,马车骤然停下。
“吁——”
马夫拉住缰绳,看了一眼巷子中立着的那道黑色身影,心中一慌,不安问道:“你是什么人!”
一枚石子猛然射在他的颈后,马夫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颈一痛,紧接着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盛昭宁在车内听到动静,眸光一瞬沉了下来。
她掀起车帘,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在看清面前之人缓缓转身望过来的面容时,还是捏紧了拳头。
“韩叙。”盛昭宁沉声道。
马车继续行进,很快驱离了小巷,往京郊驶去。
远离了热闹繁华的明熙街,越往外走便越是冷清。
直到驶入一片山脚密林,马车这才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四周远离了灯火,昏暗幽静,只有头顶上方的一轮圆月散发着惨白的银辉。
“什么事。”盛昭宁坐在马车里,声音中带着几许冷意。
她不知道韩叙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但必定是和镇北王府有关。
果不其然,在她话落以后,车帘便被一把掀起。
韩叙坐在车外,没有温度的目光直朝盛昭宁扫视过来。
“王爷要你去杀一个人。”
冷夜里,他的话响彻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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