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救命啊,咕噜......救命啊!咕咕咕噜......”
盛昭彦沉溺在水中,绝望的扯着嗓子大叫,脸色冻得青紫,双手扑腾着,不断挣扎,灌了一肚子水。
碧云被这一幕吓傻了,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昭宁站在岸边,斜目睨下去,冷眼看着他在水里浮沉。
直到盛昭彦四肢越来越僵硬,发顶越来越下陷,眼看着就要溺死在池塘里,一根漂浮的竹竿才被扔到他眼前。
盛昭彦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抓住那根竹竿。
他奄奄一息的被拖回岸上。
盛昭宁看着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的人,慢着步子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拽着他的头发强迫盛昭彦仰起头来,弯唇笑道:“好玩么?”
盛昭彦看着她,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平日里纨绔嚣张的盛家二公子,此刻怕得差点哭出声来。
他第一次觉得盛昭宁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鬼,什么温良清举,什么君子之风,都是她装出来的!
她把自己伪装的滴水不漏,骗过了所有人,可方才假山中她看向他的眼神,危机四伏,杀气满溢,哪里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文弱书生的眼神。
活阎王还差不多!
溺在水里就快要窒息的感觉还尚在眼前,盛昭彦再也不敢嘴硬,登时拼命地摇头,牙齿打颤道:“我错了,盛昭宁......不,兄长......我错了!”
盛昭宁这才放开他。
“滚起来,随我去见祖母。”她将衣服踢到他身边。
盛昭彦不敢反驳,即使可能会再一次被打戒杖,关祠堂,然而比起盛昭宁来,那又能算得了什么!
若说上一次眼看着盛昭宁被打,却还能忍住不出声时,他对她只有些许忌惮的话。
那么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她了。
盛昭彦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胡乱的将衣服穿上,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哪里惹到了她,再一次被踹下去。
勉强遮体后,盛昭彦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转身就朝清辉堂的方向走去,挣扎片刻,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大公子!”
却不想这时,碧云哭着跪到了盛昭宁脚边。
她抓着盛昭宁的衣摆,仰起头,一滴清泪划过眼角,泪眼朦胧道:“不能去找老夫人!”
盛昭宁眉头一皱,垂眼看她,有些疑惑:“为何?”
碧云抽噎一声,哑着嗓子说道:“府内人多眼杂,此事若禀了老夫人,定会传得人尽皆知,到那时,纵使二公子受到惩罚,奴婢清白也难以保全,今后怕只有遭人白眼,受人嘲笑的份儿了。”
盛昭宁听罢,没有说话。
若说从前的她不太能理解这世俗对女子的束缚,那么经过两年的踏世,真正的从这人间烟火里走了一遭,她倒有些能够体会到身为女子的艰辛。
清白,名节,这些看似无形的刀刃,有时比利剑杀人更快。
失去清白的女子甘愿去死,也不愿忍受白眼和骂名活在世上。
不管错得究竟是不是她们。
死的却只有她们。
这是世俗偏见仅仅针对女子上的枷锁,没有人能解开,她也解不开。
所以,盛昭宁说不出苛责的话。
只是盯着她,半晌才叹了一声,“你若不愿去,便不去,只是今后莫要后悔。”
碧云手上劲道一松,放开她的衣摆,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多谢公子。”
盛昭彦竖耳听着这边的动静,得知自己不用去清辉堂,顿时放松下来,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
盛昭宁回头,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滚回去,管好你胯下的二两肉,再有下回,拔了喂狗。”
盛昭彦:“......”
他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手往下一捂,牢牢护住,灰溜溜跑了。
碧云望着盛昭彦离去的背影,轻咬下唇,慢腾腾的起身。
先前萦绕在头顶的屈辱和怨憎,早就在盛昭宁将他揣进池塘里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恐惧散去后,旖旎的情绪便忍不住爬上心头。
她裹着盛昭宁的披风,清秀的面容上透着几许薄红,碧云低着头,鬓发凌乱,面庞羞涩,夹带着几缕不安的脸显得楚楚动人。
“大公子,您的披风......”
碧云话语未尽,等着盛昭宁的回应。
大公子他......对自己应该也是有意的吧。
否则怎么会冒险替她出头,不惜将二公子踹到了水里,又那般为她的名声着想,没有强行带着二公子去老夫人处。
碧云心底带着隐秘的期盼,静静听着盛昭宁的回音。
冷风吹拂过耳畔,盛昭宁清缓的嗓音传来。
“洗洗,扔了吧。”
她不愿穿别人穿过的衣服,也不想沾染自己气息的衣服被别人捡去。
碧云:“......”
——
一场淅淅沥沥的冬雨,连着下了两天。
外头天气不好,盛昭宁也生了倦怠,有些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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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云进屋时,盛昭宁正支着下巴在书房小憩。
阴天昏暗的光线透窗打来,将她的身影笼罩一层暗色,无端将那道惹人意乱的清绝容色蒙上几分孤寂与疏离。
几乎是门外传来脚步声的那一刻,盛昭宁便已睁开了眼睛。
“公子,已经午时了,可要用膳?”
碧云轻着步子走上前,提醒道。
今日清早的时候盛昭宁没什么胃口,就没用早膳,这会儿日上中天,正值晌午,碧云盘算着她怎么着也该饿了,提前就备好了饭菜。
盛昭宁“嗯”了一声,算作应允。
碧云便忙着布菜去了。
雕窗支开小小一角,雨声细碎打在檐下,她视线无目的的来回扫着,少了几分敏锐,亦没有什么光彩。
盛昭宁想起两日前落在窗沿上的玄鸟。
穿过凉州透骨的寒冬,翻越山海淮江,不远千里而来,行至徐州,落在她的窗前,脚腕暗扣上锁着一封来自凉州的密信。
密信上所用的,是影阁专书的文字,除影卫外,无人能读懂。
时隔两年后,镇北王再一次让她动手,去杀一个人。
盛昭宁回忆了一下那个名字。
都察院监察御史,谢邱。
此人在皇帝的授意下,几次三番给魏承钧使绊子,让朝廷终于有借口惩治北境,致使魏承钧损失了不少势力。
魏承钧终于动了杀心。
恰逢此时,代天子巡视淮南一带的谢邱路过徐州,明日淮江河上夜宴,宝月楼临江而建,最是风景秀绝,美人清雅。
明日,谢邱将至。
死期,亦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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