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范长史算出来的吉日,果然大吉,下了数日的雪停了,天空晴朗,像水洗过一般清透。
邵沉锋是镇北王,同时兼任邵氏族长,率宗亲们开了宗祠,亲自添上贺芳亭母女的大名。
跟别人家的宗祠一样,邵氏宗祠也不许女子进入,但有爵位者例外,因而叶老王妃、贺芳亭、邵静姝、贺容璎都进去了,个个盛妆华服,按着法师的指点,恭恭敬敬地给祖先上了香,完成了礼仪。
这样的场合,邵静姝也换回郡主服制,眉眼精致,清丽无双,又因长年习武,还在战场上厮杀过,有着常人难及的强大气场。
贺芳亭真是越看越喜欢。
贺家也是将门,她年少时,也曾做过女将军的梦,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何其快哉!
可惜不是练武的料,祖父说她再练也只能当小卒,一次就没那种。
出来后,叶老王妃先行,贺芳亭拉着两个女儿慢了一步。
回头看宗祠,笑问邵静姝,“姝儿,你看见了什么?”
邵静姝莫名其妙,“看见宗祠。”
贺芳亭:“女子不许进宗祠,这是为何?”
邵静姝:“不知道,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规矩。”
贺芳亭:“我们能进,又是为何?”
邵静姝感觉这个问题十分重要,又想不出重要在哪里,谨慎地道,“因为我们有爵位。”
贺芳亭微笑,“那说明什么?”
邵静姝答不上来,很有求知欲地道,“请王妃赐教!”
贺芳亭看向贺容璎,“璎儿知道么?”
贺容璎神情骄傲,“当然知道,说明咱们很厉害!”
总有些人当她傻,说话的时候不避着她,刚才娘和祖母、姐姐在前面,她没跟上,就听见有人嘀咕她既非邵家血脉,也不姓邵,为何能上邵氏族谱?
她转过头说因为王爷愿意,因为她是长乐郡主,那些人就吓得躲到后面去了。
哼,怂包!
贺芳亭笑着拍拍她的小脸,“是是是,咱们璎儿最厉害!”
顿了顿,对邵静姝轻描淡写地道,“说明皇权可以凌驾于规矩之上。”
邵静姝怔了片刻,深深一揖,“多谢王妃娘娘。”
贺芳亭扶她起来,“皇权又是什么呢?”
从来没有人教过邵静姝这些,她还是答不出。
贺芳亭压低声音,“皇权并非天授。皇权是力量,世间最大的力量。反过来,世间最大的力量,就有可能成为皇权。”
邵静姝大受震撼,同时大惑不解,“您为何跟我说这个?”
莫非自家真要造反?
父王想反,祖父早看出来了,经常骂孽子狗胆包天,天狗想吃月亮,又叮嘱她不许到外面乱讲,她还没活够,当然要保守这会杀头的大秘密。
可就算真要反,这种学识,似乎也不该教给她。
贺芳亭一笑,“只是想让你知道,力量有多重要。”
姝儿已经有了力量,但她自己好像还浑浑噩噩,并不知道能用这力量做些什么。
邵静姝:“......多谢!”
力量的重要性,她早已明白,如果她没有力量,就算她是镇北王的女儿,也当不了将军,不能让手下人心服口服。
可继母特意在此时说出,似乎别有他意。
是什么呢?
没等她想清楚,二婶金氏、三婶彭氏就迎上来,遂暂时搁置。
祭拜完天地祖宗,镇北王府大开银安殿,宴请三亲六故、北安官员,以及朔北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也是贺芳亭作为镇北王妃的首次亮相,与邵沉锋并肩坐在正殿主位,接受了众人的拜见。
“拜见镇北王、王妃娘娘!”
虽无文武百官,这呼声也是浩浩荡荡,似乎要冲破了屋顶。
贺芳亭坦然受礼,忽然深刻地理解了邵沉锋为何打小就想造反,坐在高位受人朝拜的感觉,确实很好。
也深刻地理解了皇帝为何非要铲除镇北王府,这就是个小朝廷啊。
能任命朔北各府衙官员,危急时能截留税赋,能招募兵勇,能养十多万将士,如同国中之国。
虽然以前她就知道镇北王府很特殊,但此时才真切地体验到。
如果她是皇帝,可能也忍不住要对镇北王府动手。
而如果她是镇北王,大概也会想试一试自己的屠龙技。
现在她是镇北王妃,也能试。
一句话,权力动人心呐。
谁说爱权力的只有男人呢?她也爱。
邵沉锋怕她不适应,很注意观察她的神情,却见她泰然自若,眼波流转,瞬间明白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诸位免礼!”
贺芳亭也跟着说道,“免礼!”
“谢王爷王妃!”
众人这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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