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上房,贺芳亭穿着玉白的细绸寝衣,靠在大引枕上面露沉思。
邵沉锋把玩着她的乌发,笑道,“峪哥儿真不懂事,大半夜的,非要把你叫醒。”
贺芳亭:“这是他细心之处,我若不亲眼看看大伯的信,怎能安心去朔北。”
邵沉锋安慰道,“不用担忧,大伯信上也说了,叛乱已平,几位将军都无大碍。让峪哥儿回去,也只是为了补充军中将才。”
贺芳亭摇头,“我不是担忧他们。”
再说担心也晚了,那都是至少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很可能峪哥儿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了叛乱。
大伯也未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就说明这叛乱的规模其实不大,按理是能稳稳镇压的,几位堂兄弟、侄儿们中伏受伤,也许是意外。
不八百里加急奏报也很正确,那时正要过年,夷族叛乱不是好兆头,皇帝听闻此讯,必定勃然大怒,问罪贺家。
而现在奏报,因已平叛,他的怒火不会太大,纵然治罪,贺家也能承受。
邵沉锋将她揽在怀里,温声道,“那你在想什么?”
贺芳亭:“还记得那恶鬼么?”
邵沉锋点头,“自然记得。”
能夺舍的恶鬼,世上可不多,他只见过这一个。
贺芳亭徐徐道,“它曾说,我的命运是被江家幽禁,纵火自焚,尸首抛于乱葬岗。还是你进京路过,才将我安葬。依你进京时间推测,大约是年前,那是我在书里的死期。”
邵沉锋抱紧她,怜惜地道,“都是假的,不要信。”
贺芳亭继续道:“但它没说贺家有何反应。当时我听了,就感觉很奇怪。父亲素来胆小,我顺风顺水时,他还提心吊胆,不让儿女亲近我,书里我节节败退,他肯定更不敢沾边,还会关住儿女,支走程伯、齐嬷嬷等人,不让他们为我出头。但大伯性情刚烈,不可能不过问。”
顿了顿,眼里掠过释然,“现在我总算知道,原来是因为夷族叛乱,大伯一时顾不上京城的我。”
她不全信那恶鬼的话,却也并非全然不信,因而很介意这一点。
......倘若连贺家都弃了她们母女,那也未免太悲惨。
邵沉锋:“可是,直到谢容墨当上首辅,权倾朝野,他们也没有出现。”
贺芳亭:“......定然有别的原因!”
邵沉锋:“确实有!”
贺芳亭惊讶,“你知道?”
邵沉锋一笑,“我不了解你大伯,但我了解我自己。你猜,我安葬你之后,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贺芳亭从没想过。
然而此时一想,也就有了答案,下意识压低声音,“你会去找我大伯,共谋大事!还会让他明白,谢容墨、江家都只是杀人的凶器,真正的幕后凶手是皇帝!想为我报仇,就得屠龙!”
邵沉锋低头,用力亲了她一口,“知我者非芳亭莫属!”
贺芳亭:“忙于造反,不能露了痕迹,也就不能去找江家!因此那恶鬼看的书里,你们都销声匿迹了。”
邵沉锋又亲她,笑道,“八九不离十。”
贺芳亭一皱眉,“你还好意思笑?”
邵沉锋:“怎么不能好意思呢?”
贺芳亭叹口气,“书里,江止修和谢梅影的孩子都长大了,换言之,你们暗中造反十几年,半点水花都没激起。”
......我x还真是!
邵沉锋表情僵住,人也不抱了,坐在一旁郁闷。
暗中造反十几年未成,那他还造的什么反?这就是个笑话啊!
说出去能把狗皇帝、狗太子笑死。
贺芳亭:“所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邵沉锋苦笑,“我也不知啊。”
他又没看过书,不对,看过书的恶鬼也不知道。
而这也反证了一件事,他们所存在的人世间不是谁杜撰出来的,真得不能再真!
贺芳亭拉拉他的手,“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邵沉锋:“......你会嫌弃我么?”
贺芳亭认真地道,“当然不会!”
邵沉锋还是有些沮丧,“可我无能。”
贺芳亭反问,“你无能?”
邵沉锋:“......其实也不算很无能,我用兵如神,横扫大漠!我武艺超群,罕逢敌手!谋略智计,我一样不缺!造反未成,可能只是因为缺了一个你,你是凤主!”
越说越觉得这就是真相。
......总不能承认自己真的不行罢。
贺芳亭微笑,“这回我来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他愿意这么认为,那她也不反对。
邵沉锋紧紧盯着她,目光越来越灼热,“凤主儿,到了朔北,你会有一个惊喜!”
贺芳亭眉眼一动,“什么惊喜?”
邵沉锋:“你不能猜,答应我千万不要猜!”
因为她很可能会猜着,那还有什么趣味。
贺芳亭:“......好,我不猜。”
邵沉锋:“凤主儿真好!”
顺手挥灭烛火,抱住贺芳亭,远山松柏般的气息落在她颈边,缠绵悱恻。
贺芳亭也没有推拒,抬手搂住他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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