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定要常写信回来!”
初六清晨,城外长亭,贺家所有人全部出动,为贺芳亭、邵沉锋送行,贺芳妍拉着姐姐的手,很舍不得。
她穿着一身洋红锦面氅衣,站在雪地里跟朵花似的,又叮嘱贺容璎,“璎儿,你要听话,要乖,不许惹你娘生气,否则小姨揍你!”
贺容璎穿了大红羽缎斗篷,也很是亮眼,不依道,“小姨你这不是冤枉人么?我何时惹娘生气过?”
说完忽然想起,自己曾被恶鬼夺舍,做出许多让娘亲伤心的事情,忙保证道,“你放心,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玄庭道长给她的金丝楠流珠,她随时都戴着,沐浴时也不离身,不怕邪祟侵袭!
贺芳亭今日外穿的是金丝雀线织就的牡丹团花斗篷,与女儿、妹妹站一起,便是城外最美的景致。
温声道,“妹妹,你也常给我写信!”
贺礼文、贺礼章也上前告别。
这兄妹三人都是适婚年龄,之前因着鲁氏太挑,看上的都是真正的高门显贵,但高门显贵看不上贺家三房,因此一个也没定亲。
不过,鲁氏现在也想开了,也可能是急了,发誓要在今年内完成儿女婚嫁,贺芳亭估摸着自己赶不上,提前为小妹妹添妆,也给两个小兄弟随了礼。
出手十分阔绰,鲁氏跟她说话时也多了些笑容。
另一边,贺暄峪帮贺容璎理了理风帽,喁喁细语,“到了邵家不要怕,不欺负别人,也不让别人欺负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反正你是个孩子!谁跟你计较,那都是他的不对!”
这是他从贺容璎打江家那老两口一事上悟出的道理。
贺容璎乖乖点头,“知道了。”
贺暄峪又道,“打不过也没事,告诉姑姑,她肯定帮你。”
贺容璎翻个小白眼,“这还用你说!”
她娘当然帮她,不帮才怪。
贺暄峪顿了顿,“有空我会去看你的。”
过完元宵,他也要回西南了,本来想今日走,但三叔祖坚决不允,说是不能让他在路上过节。
贺容璎眼睛一亮,“好呀好呀,多带些西南土仪!”
前几日他说西南有种米花糖,还有石蜂蜜、老腊肉、竹筒饭,可好吃了,她都没吃过。
贺暄峪:“......你只想着吃?”
贺容璎反问,“有什么不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贺暄峪丧气地道,“对对对,你全都对。”
贺子鸣一直沉默着,眼看天色不早,儿女们还说个没完,皱眉道,“差不多了,不要耽搁你们大姐姐的行程。”
“父亲,鲁夫人请回,芳亭就此别过!”
贺芳亭上前拜别。
贺子鸣声音有些低沉,“此去山长水阔,路途险恶,芳姐儿,你,你珍重自己!”
朔北很远,父女俩可能再无重逢之日,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以往再多的埋怨和不满都化为乌有。
贺芳亭郑重应道,“女儿记下了,望父亲与鲁夫人福寿绵长、喜乐安康!”
虽然她想尽快回来,但也没有万全的把握,事若不谐,这就是生死之别。
鲁氏没想到她还带上自己,想笑,又觉得这场合不应该笑,脸都有些扭曲了,“会的会的,你也一样!”
贺子鸣看向路旁冷脸等待的邵沉锋,拱手为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邵沉锋很想跟老丈人好好回个礼、说说话,但碍于皇帝派来的众多耳目,只是冷淡地拱了拱手。
“诸位保重!”
贺芳亭又看一眼贺家亲人,带着女儿和孔嬷嬷、青蒿、白苓上了最大最奢华的那辆马车,天太冷,邵沉锋没有骑马,也上了车,但不是她们那一辆,比她们的略小,走在车队最前面。
其余下人、侍卫、禁军们,也相继上车或上马,逐渐远去。
贺芳妍含泪挥手,贺暄峪呆了呆,忽然上马追去,口中说道,“三叔祖,我再送姑姑一程,元宵前定然回京!”
“峪哥儿,回来!”
贺子鸣想拦,却哪里拦得住,赶紧吩咐侍卫们追去,还让他们看见人就绑回来。
这天寒地冻的,侄孙要是出了事,大哥会打断他的腿!
贺容璎嫌马车里闷,掀开车帘往外张望,忽然惊奇地道,“娘,好多人啊!”
贺芳亭凑过去,果见路旁停了许多马车。
正疑惑间,一女子从马车上下来,有点面熟,似乎是韦阁老的孙媳妇姚氏,曾跟着韦阁老之妻莫氏去过江家,莫氏倚老卖老教训她,姚氏却对她有善意。
......难不成,姚氏是来送她?
姚氏面露笑容,向她微微一福。
接下来,更多女子下车,年长者四五十岁,年幼者十七八岁,有的福礼,有的挥手,没有任何语言。
默默目送她离开。
这一幕震住了贺芳亭,只觉内心颤栗。
她知道,自己前一阵在京城大出风头,可这出风头,主要是为了自保,无意成为女子里的楷模或典范。
细思下来,也没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与史上的才女贤妇差得太远。
她们,她们何至于此?
......她贺芳亭担得起这份敬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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