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淙找到了被他拴在某条巷子里的牛车。
所幸那些恶傀只杀人不杀畜生,老牛逃过一劫,但车上买的食材不知被哪个杀千刀的顺走了。
顾景淙找到老牛时,饿了两天的老牛差点将他咬了。
顾景淙一边告罪一边抱来了干草。
吃饱喝足的老牛上了路。
城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贺鸿用县衙所有的银子抚平了那些痛失亲人的百姓哭声。
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个倒霉蛋来接手这个被掏空了的永安县衙。
贺鸿带着夫人进京请罪,马昌德接着便带着万民书紧追而去,有永安县数万百姓为贺鸿夫妻求情,贺鸿不会死。
贺瑶捧着父亲留给她的书信躲在顾莹房间痛哭。
信中交代了永安县的祸事,贺鸿说他一双儿女皆丧命,他没能护住城中数千百姓,因此要随夫人进京请罪。
他说若他没能回来,让贺瑶安心待在顾家,他已同顾景淙和顾北城商量好了,若他夫妻二人命丧京城,他们会帮他照顾贺瑶。
若他二人活着,便会回来找她。
他说长子已故,希望她好生照顾自己,他们夫妻二人就只有她一个孩子了。
贺瑶看完信后哭得声嘶力竭,顾莹在一旁看得双眼泛红,她轻抚着贺瑶颤抖的背脊,轻声哄道,“贺大人和夫人都是好人,他们会没事的,你安心在顾家住下,他们一定会回来接你。”
相较于这边的大哭,南屋另一端的房间就显得格外压抑,就连呜呜的哭声都是极度压制着的。
大通铺上原本只躺着顾景行一人,今日却多了两个人躺在上面。
顾北亭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他是在回顾家的半道上醒过来的,对于之前发生在识海的事他仍记忆犹新。
他在曾经让他痛苦的那些记忆里一遍遍流转,最后遇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他从未见过,却不知为何会在识海的记忆碎片里,但他知道,那个女人救了他。
他的识海被冰封,那些让他失控的戾气也被冰封住了,因此他才得以清醒过来。
他醒来后告诉了顾北城,得知那识海之中的女人就是真正的辰曦,他也知道是辰曦救了他,也因此她消耗了太多灵魂元炁导致灵魂受损至今昏迷不醒。
顾北亭是真的很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亲近他,让他想要靠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娘亲是这样,小枫是这样,还有爹,还有辰曦,难道他真的是天煞孤星不配被人爱,不配有亲近的人吗?
顾北亭平静地闭上双眼,强硬地一丝丝剥离心中最后的感情。
如果只有他无情无爱,他身边的人才能够平安顺遂,那么他愿意封锁七情六欲,让自己永坠无间。
辰曦的身体终究没能瞒过顾家人。
身体自行吸收元炁,灵魂元炁的慢慢恢复,让辰曦的身体异常的寒凉,或许是因为皮肤上结了一层冰霜的缘故,她的皮肤有些僵硬。
他们刚到家时,大家看到辰曦和顾北亭躺在车板上毫无动静,又见辰曦身体又硬还结了霜的模样,还以为她尸体都硬了。
顾林远急得一口老血喷出,李秀云两眼一翻当场就晕了过去。
小卿儿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顾北妍和顾雪一边哭一边帮着扶住晕过去的李秀云。
顾家当场乱作一团。
就连顾北野都带了哭腔,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哥,“她……阿娘她……死了?”
顾北城还搀着顾林远,口中慌忙解释道,“没有,她没事,北亭也没事,爷爷奶奶你们别激动,阿娘和北亭没事。”
一阵兵荒马乱后,辰曦和顾北亭被安置到了床上,桑洄也被带进了房中。
顾北城将贺鸿的书信给了贺瑶,让顾莹去陪着她,他便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与他们说了。
至于辰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顾北城只说阿娘并非妖魔鬼怪,等阿娘醒过来会告诉他们。
小卿儿哭得嗓子都哑了,顾北妍红肿着双眼,顾北野红着眼站在床前寸步不离。
顾景淙哄完闺女又哄媳妇,忙得焦头烂额。
待大家心情平复得差不多,顾北城将怀里哭累得睡过去的小卿儿放到床上,这才带着桑洄到李秀云和顾林远跟前。
“爷爷奶奶,这孩子叫桑洄,他母亲在县城没了,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照看,本来是打算送他去城隍庙,那里有衙门的人专门照看这次没了父母的孤儿。
但这孩子不知怎的对北亭格外亲近依赖,他不愿去那边,只想待在北亭身边,他还小,我怕将他强行丢在那边他会乱跑,便将他带回来了。”
“也是可怜的孩子!”李秀云擦擦眼泪,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就放在家里养着吧!瞧他瘦的,跟你们之前一个样,让人看着心疼。”
顾林远瞧着怯生生躲在顾北城身后的小家伙,叹道,“家里孩子多,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好好养着吧!”
晚些时候桂兰婶和春申两口子来了顾家,他们也是知道顾景淙和辰曦早几天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镇上,镇上被封的消息他们都知道,两家人这两天也一直在顾家,又是宽慰又是帮着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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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秀云和杜月彤两人招待了一阵,只说孩子们都没事,就只有辰曦受了惊在屋里歇息。
桂兰婶和十娘连连叹气,说是辰曦运气不好遇到这样的事,还说让她好生休息几天。
顾景淙在一旁给春申和顾怀山讲他怎么带领壮丁抗敌,讲他怎么英勇救下许多人。
两人听得连连称赞,又叹怎么自己当时不在场,不然也能当一回英雄。
“景淙哥,听说那些人是南苗后人用巫术操控的呢!听说他们还能呼风唤雨,你见过南苗人吗?他们长什么样?”
“还能有什么样?”顾景淙脑子里回忆着那些疯子邪祟尖牙利爪的模样,摆摆手,“还不就人模人样,难不成还能多长个脑袋出来?”
“说的也是。”
顾怀山和春申相视一笑。
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顾家人早就累了,送走了桂兰婶和春申两家人,他们也早早洗漱完各自回房躺下歇息了。
桑洄晚上想挨着顾北亭睡,奈何南屋床铺不够大,在顾北亭的冷眼直视下,小桑洄委屈巴巴地跟着顾景淙回了房。
辰曦的位置从中间挪到了最边上,主要是她身上的寒气挨着睡一晚恐怕得染上风寒,而顾家又没有多的床让她单独睡,就只能让她先在角落将就一晚了。
就在顾家人都陷入沉睡万籁俱寂之时,顾家小院忽然亮起金色的光芒。
一道巨大的圆形法阵在地面展开,将顾家整个院落都囊括在内。
然而法阵亮起,顾家人无人惊醒,反而都陷入了更深的沉睡之中。
唯独南屋大通铺上,顾北亭双眸骤然睁开。
他看着几乎铺满整个地面的金色纹路,又看看沉睡如同昏迷的顾北城几人,就连白灵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几乎是立刻,他便得出结论,地上的金色纹路有问题!
应当是某种能够让人沉睡的法阵。
但为什么他没有陷入沉睡呢?
就在他试图推醒顾北城时,屋中空地上忽然出现一道金色漩涡,一个人影渐渐从漩涡中走出。
顾北亭见此当即警铃大作,几乎浑身戒备地盯着那从漩涡中走出的人。
那人披着一身漆黑的斗篷,走动间露出一角纯白绣金边的衣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几缕银白的发丝垂落在胸前。
未看清来人的脸,但那气势便已让顾北亭如芒在背。
荼裕从漩涡中走出,随之身形一顿,大概是没想到在法阵之中竟还有人清醒着。
“你是什么人?”顾北亭强压下心中那抹惊惧冷声喝道。
然而他话刚落,那漩涡中又走出一人,顾北亭见着那人,瞳孔骤然一缩,“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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