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秦卿乃是京城巨富秦岳的独生女。她嫁入沈家后,不久便生下一个儿子,名叫沈锦堂,已经六岁了。
如今,沈府上下,就只剩下沈锦堂这一名男丁。
商贾之人,虽富庶,却没有地位。好在老两口消息很是灵通,得知沈家遭难之后,急忙赶来探望。
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只得提了两篮子吃食,偷偷塞上五千两银票。 为的是女儿和孙儿在这一路之上,不至于太过落魄,吃不饱穿不暖。但钱又不能给的太多,怕引来无端的灾祸。
秦岳夫妇与女儿寒暄之后,心情沉重,忍不住落泪。他们反复叮嘱着女儿,还想抱抱可爱的外孙,却被负责押送的士兵给轰走了。
可怜老两口,只能眼巴巴地站在路边,看着沈家的流放队伍渐行渐远,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之外。
其他几位嫂嫂的亲人,并没有来,许是还没得到消息,许是已经弃了这女儿,再或许是受到了牵连,沈清歌也不得而知,只是看着嫂嫂们神色各异,愁云满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街道两旁聚集的老百姓越来越多,也愈发混乱不堪。
好在李仁将军是个管事儿的,他怕人多引发暴乱,横生枝节,就让手下将路边的民众们强行驱散,并驱赶着沈家家眷们加快步伐,快些向前走。
半个时辰之后,押解沈家的流放队伍,就行至了城门脚下。
望着高耸巍峨的城门,嫂嫂们终于绷不住了,纷纷掩面悲泣了起来。
她们驻足回望,这京城的繁华,从此以后便与她们再无关系,前路艰险,生死未卜,也不知还有没有再回来的一天!
但此刻,再伤怀也无济于事。
沈清歌走上前去,为家人打气:“嫂嫂们,别伤心了,事已至此,我们沈家唯有团结一心,共渡难关!”
“小妹说的对,伤心有啥用啊!”大嫂张兰第一个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
一行人,穿过了城门,来到了城门外的空地上。
令众人意外的是,等在这里的,除了负责押送他们的官差之外,还有同他们一样被流放的犯人。
这些流放的犯人,像一群受惊的羊群一样,成团站在一处,看来也是家族式流放。而且,虽然他们灰头土脸,像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但从他们的穿着中,不难看出,都是身份不低的达官显贵。
想来,这次沈家通敌叛国一事,所牵连的不止一家啊!
沈清歌冷冷一笑,果然是萧墨的风格,排除异己也好,卸磨杀驴也罢,权谋是让他用得淋漓尽致。
令人奇怪的是,这群流放的犯人,显然对沈家是有敌意的,他们之中好些人,毫不掩饰地投来憎恨的目光。
更有甚者,颇失风范的大骂起来,“沈家人,我诅咒你们全家不得好死!”
“若不是沈啸林那老贼卖主求荣,我们吴家怎会沦落至此……”
“真是晦气,沈家人也配与我们同行,就应千刀万剐,杀了喂狗!”
他们越骂越欢,完全没有停止之意,直到官差出面喝止,声音才小了许多。
沈家上下皆露出无助的神色,她们目光茫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毕竟都是些女眷,平日里深居简出,与朝堂之人接触甚少,相识的也就自然不多。
父兄的突然离去她们都还不知内情如何,更别说知晓这些人是何缘由骂沈家了。
就在这时,祖母不堪辱骂,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一旁的二嫂和四嫂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祖母。她们关切地询问着祖母是否安好,并试图让她坐下休息片刻。
沈清歌也关切地看向祖母,确认她没事之后,才回过神来,继续观察眼前这群人。
面对这些人的辱骂和敌意,她内心没有丝毫恐惧,反而生出一丝玩味,有这些人在,流放路上定不会寂寞,而她也会慢慢摸清,这些人与沈家到底有何仇怨!
然后,她猛然发现,玩味的可不止她一人。
有一双幽深的眸子,也玩味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沈清歌循着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在流放队伍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那马车,由两匹棕色的马拉着,它们毛发如丝般柔软,眼神明亮又锐利,一看就是良驹。每匹马都配备了华丽的马具,很是奢华。
车身以黑楠木为材质,坚固结实。车身四周包裹着昂贵精美的墨蓝色丝绸,上面绣满了精致的图案和花纹。
车窗处挂着轻薄的纱帘,随风轻轻飘动。马车外悬挂着金色的铃铛,微风吹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同水滴落入清泉般动听。
车的旁边,还整齐地矗立着一排护卫,个个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手持利刃,看上去威风凛凛,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马车的后面,连着一串推车,上面放置着木箱子,足有十辆之多。这些木箱子看起来沉重又坚固,似乎里面装满了珍贵的物品。
推车的旁边站立着一群丫鬟和奴仆,他们神情恭敬,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些推车,生怕有任何闪失。
马车上,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撩起窗帘,一手托腮,看上去十分惬意。
他轮廓分明,面庞白皙得有些病态,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斜飞英挺的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幽深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沈清歌。高挺的鼻梁下,厚薄适中的唇角漾着玩味的笑…
沈清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哪里来的登徒子?”
但她随即就对此男子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这男子虽只露出了一张脸,但也能看出气质矜贵,加上马车浮夸的装扮,又是侍卫,又是仆人的排场,身份定是贵不可言。
但世家大族,是无权在马车上使用皇家专属的墨蓝色丝绸的,莫非他是皇子?
可若说他是皇子,那沈清歌定然是见过的,但她并没有!而且,他这样,显然也不是同他们一同去流放的。
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与他们同行?
他的身份就像一个谜团,让沈清歌疑惑不已,同时又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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