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朔低头应下,转身进了殿里,
沈时鸢站在白玉台阶上,心口处,时不时的像被人拿针尖戳几下,细细密密的疼。
她充耳不闻,殿里传来的哀嚎声和夹杂着的怒骂声。
不知过了多久,殿中渐渐安静下来,
殿门打开,
长朔捏着一个瓷瓶,脸上泛着挡不住的喜色。
沈时鸢眉心一动,将那个温热的瓷瓶接过来,目光锁死在瓷瓶上,
“这是解药?”
长朔点点头,“嬷嬷们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她捏在手心里,死活不肯放手,奴才猜测,也许这就是解药。”
沈时鸢捏开上边的绒塞,将瓷瓶放在鼻下,细嗅了几秒,草药清香,冲鼻而来。
她眸色微动,一时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解药,只是心底处,那个叫做希望的洞口越泛越大。
这个关头了,总得试试!
沈时鸢没回头,
拿着瓷瓶,快步而去。
长朔挥了挥手,
身后的人留下守在长华殿里。
回了承修宫,沈时鸢坐在萧时冕旁边,杏眸凝着他的气息不稳的苍白面色,
胸腔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她强撑起一抹笑意,抚了抚他的脸,
轻唤道:“萧时冕,我在谢知柔那里寻到了解药”
“你吃了,就醒过来好不好?”
萧时冕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鸦青色的睫毛颤动了一瞬。
沈时鸢捏开瓷瓶的绒盖,将里头的药丸倒在手心里,褐棕色的药丸,泛着淡淡的清香,
长朔躬身站在殿里,一双细眸也盯着那颗药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沈时鸢的掌心中。
*
嘉熙宫里,
兰茹将打探来的消息说予陆之凤,陆之凤眉心一扬,问道:“用刑了?”
兰茹点点头,不禁感叹,
“有人听见柔妃哭喊的声音了,真看不出来,这贵妃竟是个狠辣的。”
紧接着又疑惑道,“她为何要对柔妃动刑?难不成趁着陛下病重,泄私愤?”
兰茹想起往日里柔妃的轻狂模样,还有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陆之凤放下手上沾了浓墨的笔,
嘴角衔着轻松笑意。
“你知道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陆迁说过的蛊毒,眸色一动,心下思忖起来,
皇帝病倒的第二日,谢知柔就被关在了宫里,这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关联。
她和沈时鸢虽然交手不多,但以她对沈时鸢的感觉来看,沈时鸢不像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趁着皇帝病重,行报复之事,不是沈时鸢能做出来的事。
难不成……皇帝的蛊毒与谢知柔有关?
这个念头一出,陆之凤心里,如拨云见日一般,骤然开阔起来。
以谢知柔那个蠢货的性子,被人利用倒也正常。
她又问道:“就去动了刑?别的呢?”
兰茹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是御前的人跟着贵妃去的,娘娘知道的,御前人嘴紧的很,奴婢打探出这些都是使了银子的。”
陆之凤凝眉,
随后安顿道:“派人出宫去趟陆府,告诉父亲,事情或许有变。”
兰茹虽不明白,倒也不敢多问主子们的事情,立刻走出去安排了人出宫。
口信传到陆府时,
唐靖和陆迁正在书房里喝茶议事,
听完来人的话后,
陆迁眉头紧拧,神情凝重。
倒是唐靖十分悠闲,端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小口小口的抿着茶,
陆迁眸光扫过唐靖,
问道:“唐统领这么镇定,是有应对法子?”
唐靖抬起眼皮,淡淡一笑,似乎早有预料。
“根本就不用应对。”
陆迁眉心一动,“哦?此言何意?”
唐靖抿唇道:“属下已经说过了,情蛊无解,陆次辅是信不过属下?”
陆迁抚了把胡须,将眼底的疑惑掩饰掉,
随后开口道:“不是本辅多疑,此事牵涉太广,理应小心再小心,唐统领既说此毒无解,必然是有确切消息,你与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唐靖双眸露出精光,指腹轻轻划过杯壁,
神色意味不明。
“陆大人,知道的太多,于你并无益处,你要做的,是联络好朝臣,在起事那日要保证至少一半的朝臣是向着我们的。”
陆迁皱眉,
“这是自然,你不必担心,只是,本辅思来想去,觉得此事还需要个由头。”
唐靖问道,
“什么由头?”
陆迁站起身,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
直到唐靖快要不耐烦时才道,
“妖妃祸国,残害陛下!”
唐靖立时明白,这是想将罪名,安在那位前朝皇后身上,
心中不免有些耻笑陆迁,用女子做起事理由,不免有些小人。
只不过,唐靖终究抿着嘴未说话,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扶持萧建宁重新为帝。
至于陆迁要找什么由头,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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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靖走后,陆迁独自坐了许久,心里将即将发生的事在心里提前上演了一遍,
说不激动是假的,那个首辅的位置,他志在必得。
陆迁将贴身侍卫唤进来,
凝眉问道,“沈府那边还盯着没?”
侍卫拱手道:“大人放心,弟兄们日日盯着沈德林,这几日他照常来往于内阁和沈府,没什么异动。”
陆迁拂须点头,心里不禁沾沾自得,
他沈德林把持朝政这么些年,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丝毫不知,还整日抱着奏折霸在位置上,
陆迁转念一想,他和宫里的那个沈贵妃,已经不再是父女,想来也没什么人给他通风报信。
陆迁不禁摇摇头,眼露鄙夷,低声道:“当真成了个孤家寡人,可悲啊。”
*
是夜,
黑云遮盖了整个星空,黑沉沉的的让人出不上气,
承修宫里,沈时鸢依旧守在萧时冕床前,
一整日的思绪万千,她的神色,也逐渐慌乱,
那颗解药喂下后,一整日了竟毫无起色。
沈时鸢看着萧时冕逐渐消瘦的脸庞,面色复杂的握住他的手,那只大掌现如今包了纱布,沈时鸢只能隔着纱布,将手不增加重量的放上去。
她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萧时冕,你若再不醒来,我可不管你的死活了,我这便动身,去汴州寻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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