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正,裴浩这个平素不喝酒的人勉为其难地被灌了两杯已有些上头,整个人感觉晕晕乎乎的,便斜靠在床边休息,他心里忐忑,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酒入愁肠愁更愁。
街上行人减少,喝多了酒走得摇摇晃晃的人倒反而多了。
“嘭!”一声响从巷尾传来,裴浩吓了一跳,忙透窗望了过去,黑暗中瞧不出任何人、事来。
酒楼中舞乐不住,却也有人听见了响动,纷纷探头探脑地张望,却也没看到什么,正疑惑着,突然又听得一声响,然后接连是一串响。
歌舞乐声停了。
众人一片茫然中,吵闹响动越发清晰,居然有刀剑相触的铮鸣之声。
“打起来了!”
“杀人啦!”
酒楼中有护院,掌柜的赶忙差了两个人去看,万一有什么事情,赶紧报官啊!
裴浩站起来,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张望,其他人也纷纷过来看,凑热闹的不在少数,大理寺好多同僚也占着窗边的位置使劲张望。
很快他们就看见两个在长巷中打斗的人,二人长什么模样瞧不清楚,手中兵刃白晃晃的刀光却是十分清楚。
“哗!”突然一刀劈下,几乎近在眼前!
原来不是两个人,巷尾又追过来一个人。
三个人纠缠着,打着打着,越来越靠近酒楼。有人知道了害怕,忙躲开了,不敢再看,有人伸手想去关窗,却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窗破了。
“啊!!!”
“杀人啊!!”
酒楼内顿时乱作一团。就连大理寺的诸位大人们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元京城,中秋后,大理寺卿遇刺在先,当街杀人在后?!
裴浩脑中炸开一道雷,祁霄让他在永兴巷等的就是这个?!可他裴浩虽是大理寺卿,但考得是文科入仕,今日在此处喝酒的也都是大理寺的文吏,祁霄没说让他带兵来啊!就让他这么眼睁睁看着?万一误伤无辜呢?
祁霄!!这小兔崽子!!安得什么心!
“血啊!!啊啊啊啊!”
“来了来了,京畿都护府来了!”
“让开让开!”
裴浩一回头,便见京畿都护府的府兵冲了进来,酒楼中的客人们早都躲到了角落里,府兵一入门就冲着相互砍杀的三人扑了过去,其中一个刀客身手敏捷,方才听见有人呼喊京畿都护府时就转身要往二楼蹿。府兵刚围上来,他一刀将人避开,还真逃上了二楼。京畿都护府的府兵先将眼前二人团团围住,又分了一部分人去追那刀客。
只须臾,酒楼中寂静一片。
“裴大人?绍大人?怎么诸位大人都在此处?”领兵的是曹巍山身边参将,姓冯名凯,元京城中诸位大人都是熟人,自然认得。
“这不中秋嘛,出来喝一杯。”
裴浩向冯凯一拱手:“冯将军先请看看是否有人受伤吧。”
冯凯点头,转身扬声问了一圈,并无人被误伤,只有一个刚刚吓坏了,慌不择路,自己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
裴浩松了口气,幸好没有牵累无辜。
“裴大人?可是大理寺少卿裴浩?”
众人循声望去,是被府兵压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凶徒。
裴浩瞧清楚那人相貌立刻惊呆了。祁霄下午离开大理寺之前,向裴浩借了地牢中一间单独无窗的暗牢,秘密地往里面关了一个昏迷的人,正是此人模样!
他是池越!
那人高呼一声:“裴大人!我有罗大人遇刺内情要告!”
另一个人突然发了急,暴起挣脱了钳制,大呼一声:“你!”
幸亏冯凯站得不远,那人身上有伤,身形已慢,冯凯提刀而起,刀未出鞘,直直捅在他腹下丹田,那人吃痛一弯腰,又被府兵立刻制住。
冯凯向裴浩一揖:“末将先将此二人押解回都护府。”
“等等,”裴浩把人拦下,“那人既然说有罗大人遇刺的内情要告,就该交由大理寺来管。还请冯将军将人直接送往大理寺。”
“这……”
“曹大人那边,由我亲自去解释。冯将军无需担心。”
论官阶冯凯根本没有资格拒绝裴浩,但他不归大理寺管,又不需要听裴浩的命令行事。冯凯犹豫了一下,自家大人曹巍山一贯是个“怕麻烦”的,这在元京城中当街砍砍杀杀的事情是再坏没有的事了,最近京畿都护府的倒霉事已经够多了,又是与罗瑜案有关,这么个烫手山芋早点甩出去更好,不妨就顺了裴浩的意。
“是。将人押去大理寺。”
***
冯凯将人犯送入大理寺,裴浩没让所有人都回来,只是带着自己手底下两个亲信的文书回到大理寺。人犯被投入大牢,值守的牢头告诉裴浩,祁霄来了,此刻就在暗牢中。
裴浩原想直接开审人犯的,一听祁霄也在,便先奔着暗牢去了,临行回头望了一眼分开关押的两个人。
此时的祁霄正在暗牢中削苹果,他晚上没吃东西,有些饿了。
“你到底是谁?想干嘛?”暗牢中仅有一盏灯,高高摆在角落里,昏暗的光照不透一尺范围,王堂一只知道面前有个人坐着,却瞧不见那人的面容。
祁霄目力极佳,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何况他耍刀子也不需要用眼睛看,不多会儿苹果就削完了。他不着急回答王堂一的问题,再磨一磨吧。
祁霄一口咬在苹果上,爽脆的声音在幽暗的地牢中尤其明显,也让王堂一莫名感到害怕。抓他,却不杀,也没有动刑?究竟为什么?
祁霄听见脚步声靠近,料想是裴浩,于是起身走了出去。
牢门一开一关,炸亮的光又被隔绝在外。王堂一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的恐惧像周身的黑暗一般包裹着他,令他无处可逃。
祁霄走出暗牢,向裴浩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一边啃苹果一边往外走了一段,确保暗牢中的王堂一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殿下,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裴浩问的是“这些”,一个在暗牢内,一个刚刚被押进牢房中,还有一人应当是池越易容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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