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坠叶片的雨露悠悠滑下,落入水洼中,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与这悠然美景截然不同,此处紧张而又僵滞的气氛,这片小小的区域似乎被下了什么时间静止的魔咒,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中散发着诡异的安静,与周边修士的激烈战斗格格不入。
倏而,不远处传来一道轻微的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这道清脆且不合时宜的声音唤醒了浑浑噩噩陷入头脑风暴的吃瓜群众,数道视线齐齐望去。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林荫之中,手持六环锡杖,另一只手拎着棵根茎处还带着泥土的新鲜灵植,顶着被月光映地锃亮的大光头,正一脸蜜汁沉默看着这对新人的乌棠。
“......”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了新郎的脸上。
无论多么抗拒,无论多么不想面对这个恐怖的事实,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那个被捆起来的和尚不仅是他的同门,而且还长了张和佛子座下亲传师叔一模一样的脸...
乌棠瘫痪着脸,看起来十分平静。但心中的小人却已经极端惊恐地抱头尖叫了,在这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数条念头——
【这是幻境吗?还是阵法?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看到谢玉昭和幽篁?】
【为什么又让我看到这么辣眼睛的一幕?】
【幽篁你那是什么超绝受虐狂的享受表情啊!!佛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天下出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不对,我已经很久没回过须弥山了,或许眼前那个脸红和尚只是跟幽篁长得比较像而已,乐观点。】
【手中的灵植得赶紧用玉盒封起来才行,不然药效就流失了。】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是谢玉昭的第几房了?第五房?这烧狐狸到底要干什么?!难道要用美色把天下有名有姓的修士全部变成她的裙下之臣吗?!可恶,开什么玩笑?!】
【连幽篁那个一心向佛的傻子都被成功攻略了,这不会是谢玉昭一统修真界的阴谋诡计吧?】
【怎么感到一股好强的杀气...那个默默缩在角落里的阴暗批是谁?哦,是少寂啊。】
【等等,少寂?!他怎么会露出这种表情,难不成...】
【——我尼玛谢玉昭五婚都还没轮到少寂?!】
【......】
【怪不得刚才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好惨,呜呜嘤嘤。】
【嘻嘻开玩笑的,我才不会可怜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在众人无言的注视下,乌棠清清嗓,迟疑着说了句“你们两个...”,但是下半句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停顿了下,又把嘴闭上了。
毕竟此时无声胜有声,无论说什么都会破坏气氛。
最重要的是,他也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氛围又重新回到最初的僵滞。
幽篁是个淳朴善良的老实人,老实到纵使正在被谢施主强制爱,在外偶遇同门师侄时也得维持最基本的礼貌,硬着头皮打招呼道:“...乌莲师侄?这么巧,你竟也在魔域游历。”
“啊,哈哈,呃...是挺巧的。”
乌棠僵笑两声,其实心里已经骂开了花:
【可闭嘴吧不能装作不认识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顶着“乌莲”的名字有了你这个脑残师叔,滚!滚啊!】
事态完全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狂奔,看着眼前神色各异但都都不约而同满脸写着一言难尽的众人,再结合幽篁先前说的那句话,就算谢玉昭再愚钝也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事。
她迟疑着,在这诡异的气氛下,缓缓收回了尾巴,有些茫然无措。
裴文竹已经不忍直视了,她刚要说什么,地底忽然冒出大片的森白骨手,乍一望去犹如丧尸来潮,在这被夜幕笼罩的密林中十足悚然。
在森森白骨钻出地面的刹那,粗壮的藤蔓随之拔地而起,牢牢地束缚住那片泛着寒光的骨头。与此同时,众人身后矗立的那束通天的光柱伴随着比先前更为震耳欲聋的低吟光芒大放,隐约还带着些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接二连三的异变将吃瓜群众的注意力转移,将方才的小插曲抛在脑后,远处术诀乱飞的激战区域中,不知是谁兀然高喊了一句:
“天元宫!天元宫开了——”
这道声音被附了灵力,犹如层层荡开的水波般,瞬息便充斥了整座密林,激起千层浪。
来到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为了传闻中的真龙肋骨而来,如今乍然听闻这样的消息,真假暂且不论,都没了与身边之人缠斗的心思,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时间,只见颜色各异的灵气法宝犹如散落密林的繁星接连闪烁亮起,亮如白昼,宛若倒淌的星河,纷纷朝着那道黯淡光束的位置飞奔而去,生怕落后一步被人抢先。
郑君美一行人也不例外。
他们本也是为了真龙肋骨而来,先前将目标放在伏流火身上无非是因为他身上流淌着羲水氏的血脉,想要用他作为开启天元宫的钥匙。
如今天元宫不知何故大门已开,伏流火对他们来说也就没有这么重要了。何况现在两方人马聚集于此,再纠缠下去也讨不得好处,便有意脱身,直接前往天元宫。
郑君美那毒的效力虽强,可只有在迷雾漫天时才会起作用,眼下雾已散去,先前中招的几人稍作恢复后,灵力运转也不再受限制,纷纷站起身来。
伏流火知晓他们的意图,本想给这些人使点绊子,将他们截留于此,毕竟这一路上可没少受算计,几乎都是被人牵着鼻子。他又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烂好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然而对方早有预料,在他引剑兀攻时便立刻分散融入到密林之中,飞速向天元宫掠去。
余下几人反应过来后,亦然随之跟上。
清风四起,灵光闪烁。
顷刻间,原本热闹拥挤的林中只剩下了与满地骨手面面相觑的无辜人士乌棠。
头上有龙骨的威胁,脚下又有成片的骨手,只身一人难免捉襟见肘,应付不来。他瘫着脸,暗骂了两句,只能无可奈何地随大流跟风前往天元宫。
——这群该死的二百五,遇见他们准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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