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从未结束，只是换了战场而已！”

    这是方城见到周乙后，周乙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卢千阳安排进了医院，老方城被接到了一处秘密的小楼。

    “老方，战场换了，战士也该换了……”

    周乙默默地吸了一口香烟，眯着眼睛盯着烟雾对面的方城。

    方城的两指之间也夹着香烟，周乙递给他的中华香烟，烟灰很长。

    他沉默不语。

    方城十几岁东渡重洋，一直从事秘密工作，几十年来，和日本人，和军统特务打了无数的交道。

    他是经验丰富的战士，不死的传奇。

    可是，自己老了……

    方城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这帮老家伙，该做的都做了。”

    周乙继续说道，说得很慢，很慢，语气和神色依旧和他当年在哈尔滨伪警察厅当科长的时候一般。

    “是该那些年轻人上了。”

    周乙把面前的茶轻轻地推到方城的面前，方城猛地回过神来，抬起眼皮，看着这位曾经的老同事，老战友，心里五味杂陈。

    方城抬起手，那长长地烟灰断落在桌上，他又有些手脚忙乱地捏起桌上的那截烟灰，丢进周乙面前的烟灰缸里。

    “老周，我听组织安排！”

    方城重重地说了一声，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

    周乙平静的脸没有一丝表情，能够让方城安稳退休，他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老方，不要有什么情绪……”

    周乙还是看出了方城心里的情绪，那是不甘，还有不舍。

    其实，更多的是不放心。

    岁数越大，看得越是透彻，这么多年下来，他看到的组织里的人，纯粹的人是越来越少。

    “老袁也下来了，他比我们都还要小一些，可是一旦出了错，就必须承担责任。干咱们这一行的，出不得一点点的错……”

    “出错？他出了什么错？”

    方城很疑惑，花白的眉毛一挤，盯着周乙。

    周乙轻轻地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望着方城。

    “山口和黄国生，都死了。卢千阳是奉袁克佑的命令前往香港的……”

    周乙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目光盯着方城。

    “你在悬慈医院早就发现了异常，很确定山口是日本间谍，而且在研制针对我们的新型病毒。你向袁克佑汇报后，他派卢千阳来配合你。”

    “袁克佑的想法和当年他在伪满时期当特务科长一样，出现一个，杀一个……”

    周乙还未说完，方城有些愤恨地说道。

    “这有错吗？难道不应该见一个杀一个？”

    周乙淡淡地笑了笑，他知道方城的脾气，却又在心里暗暗地惋惜。

    越是年老，越是像孩子。

    谁都一样，方城越老，越是有些激进了。

    “这没有错，任何对我华夏有威胁的敌人，必须除之而后快。可是，你们太急了，太急了……”

    周乙缓缓地吐出一串烟雾来，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儿。

    “……”

    方城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犀利的看着周乙。

    周乙用夹着香烟的手，端起面前的陶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裘神医死之前，一定告诉了你，他有两个徒弟。”

    方城点点头，一个是黄国生，一个是姚广成。

    黄国生是日本人，姚广成是美国人。

    周乙的话瞬间点醒了方城，只见他双眼顿时一睁，脸上涌起一股惊讶的神色。

    周乙微微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老方城已经明白过来了。

    “干掉一个山口和黄国生，惊动了姚广成……”

    周乙叹了一口气。

    “美国人比日本人更难对付。黄国生研制的秘密病毒，如果没有美国人的高科技技术支持，也不会有重大的突破。虽然黄国生，山口都死了，你认为他们的研究结果会不会被美国人带走？”

    周乙的话让方城的心里顿时一凉，悬慈医院凶案之后，控制现场的是香港警方，美国人要想从现场带走一些东西，很容易，很容易的。

    只要给足够的钱，美国人可以大摇大摆地从现场带走任何东西。

    “这就是老袁的失误，他没有考虑到后续的处理，更没有考虑到裘神医会有两个徒弟，姚广成就在香港，但没有在悬慈医院。”

    周乙平静地说道。

    的确是失误，不但袁克佑没有考虑到，自己也没有想得那么深远。

    方城有些暗暗地自责，不但害了老袁，还搭进去一个卢千阳来。

    忽然，方城的眼角一抽，盯着烟雾缭绕里的周乙。

    “你怎么知道？裘神医死前才告诉我他有两个徒弟，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你好像知道得既很多，消息也传得很快……”

    周乙默不作声，只是眼神深邃地看着方城。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终于还是周乙开了口。

    “老方，回蓉城吧，好好地安度晚年，

    周乙没有回答方城，方城也知道，他既然不回答，一定会有他的道理的，有些情报来源是一定要保密的。

    方城微微地点点头，也许在心里，他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有一件事情，他是一定要争取的。

    “老周，老袁退了，我也退，没问题，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是该退了。可是，那小卢，那小伙子能行，能行啊……”

    方城说得有些激动了，狠狠地把手中的烟蒂摁灭在周乙面前的烟灰缸里。

    “他也是在执行老袁下达的命令，他可是没有违反纪律，为何他……”

    周乙把手轻轻地一摆，止住了方城的话。

    “老方，他的问题比你和老袁严重得多，你就不要多说了。”

    “严重？有多严重？！”

    方城脖子一横，猛地站起身来，满眼诧异地盯着周乙。

    周乙抬起眼皮，看了看方城，又默默地吸了一口香烟。

    “言无忌没有死，他交代，卢千阳在控制住他以后，还将他推下海，并朝他开了几枪……”

    方城一听，顿时脑袋一懵。

    这小子这么浑？已经控制住了，还开枪？

    周乙又平静地继续说道。

    “这算不算严重违纪？更严重的是，据言无忌交代，他给了卢千阳一件东西，卢千阳并未如实汇报给组织，事后的报告中只字不提……”

    方城有些失神，一屁股坐了下来。

    言无忌给了卢千阳一件东西，他不但没有组织汇报，甚至在香港给自己也没有说。

    “得到言无忌的口供后，我们的人立即前往蓉城卢千阳的家中进行搜查，他家的卫生间连夜翻修过，我们的人没有找到那件东西……”

    “什么东西？”

    方城错愕地盯着周乙。

    “言无忌说是一张美元，一张三几年发行的第一版十美元。”

    周乙平静地回答。

    方城的脸色愈发地凝重起来，如果是几千上万美金，可以算是贿赂。

    可是，仅仅是一张十美元的钞票，这就不好说了。

    干这一行的，任何一个物件，都极有可能成为最为关键的证据。

    有时候可以是证据，有时候也可能成为接头的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