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在门口站了许久,任由那有些咸湿的海风吹拂着自己的面庞。
这里的海风仿佛和上海的不一样……
忽然,徐天缓缓地睁开双眼。
身后,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徐先生,好了……”
徐天点点头,白皙的脸庞上涌起一抹难过的神情,慢慢地转过身。
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风衣的领子竖着,遮住了他那大半张脸。
黝黑的脸,短粗的胡茬。
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儿,右手捏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
阿刀。
“我说过,她只有一次机会……”
徐天难过地喃喃说道。
阿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徐天。
是的,徐天给左冷月只有一次机会。
那一次的机会,就是不动。
只要左冷月不动,一直藏在暗处的阿刀就不会出手。
徐天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刚刚那一幕似乎还在脑海里回转。
左冷月的枪口一抬,一道寒光从雅间边上的茶水间里射了出来。
那柄精致的匕首直插在左冷月的颈部,殷红的血喷涌而出。
徐天回过头,看着左冷月丢掉手中的枪,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脖子,双眼爆睁,瞪着徐天。
徐天有些不忍,又慢慢地走了回来,弯下腰,看着倒在椅上的左冷月,很平静地对她说了最后一句。
“给过你机会的,如果你不动这把枪,也许我们就当你从未来过香港……”
左冷月伸出满是鲜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徐天。
“你……,我,我不动那把枪,你……,你也不会放过我……”
说完,左冷月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瘫软地滑在地上,狠命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只是没有了丝毫的光彩。
左冷月最后的一句话让徐天微微地一怔。
是的,她如果不动那把枪,自己就真能放过她吗?
她已经背叛了组织,甚至出卖了国家的利益。
她是叛徒,对待叛徒,自己会手软吗?
徐天不知道答案,他心里既有些庆幸,左冷月没有给自己做那个最艰难的抉择的机会,又为左冷月感到一丝惋惜。
阿刀从茶水间慢慢地走了出来,蹲下身,用手指按了按左冷月的颈部,抬起头对徐天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天没有说话,默默地转身离开。
剩下的事情,对阿刀来说非常熟悉,处理和清理,这种事情他干了不少。
徐天也好,阿刀也好,每次干完这种事情,他们心里都是难过的。
难过的不是杀了人,而是有那么多该杀的人!
他们难过的是,有那么多杀不尽的叛徒、内奸,和卖国贼!
“阿刀……”
站在酒店门口的徐天忽然扭过头,叫了一声。
阿刀站上前来,双手垂立。
“徐先生……”
徐天的脸色变得又和平常那般平静如水,他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看着阿刀,淡淡地问他。
“阿刀,你还能闻得见我身上的血腥味儿么?”
阿刀愣了愣,又上前走了一步,靠得徐天更近了。
他使劲地嗅了嗅,轻轻地摇摇头。
“徐先生,你身上没有血腥味儿!”
徐天朝阿刀浅浅一笑,点点头。
“我心里有……”
说完,徐天缓步走下了台阶,朝门口的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走去。
司机就站在车门边上,一个精瘦的老者,徐天的管家。
阿刀一直站着没有动,目光一直盯着徐天的背影,他想离徐天远一点,免得自己一身的血腥味儿给徐先生染上。
管家拉开车门,徐天坐了进去,管家快步回到驾驶室门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汽车启动,行驶得很慢。
“廷伯,码头上都安排好了么?”
“徐先生,您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徐天微微点点头。
“以后,有些事情,就交给阿英去做吧,年轻人,多锻炼锻炼。言大力进去了,等他出来,已经不适合做话事人了……”
开车的廷伯连忙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阿英,就是那个和金海一起杀了十几个鬼子的暴龙英。
豪哥言大力躲进了监狱里,等他出狱,香港已然回归,他也不可能再混迹黑道。
可是,一个没有黑道的香港还算香港吗?
在任何时期,都会有黑道的。
关键是这个黑道被谁掌握在手中。
原来,徐天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徐先生,现在就去李家公馆吗?”
开车的廷伯忽然问了一句,坐在后面的徐天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想了想。
“现在就去,李家太爷的手术有神刀宋开山,问题不大。李先生一定会等我的……”
徐天顿了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李诚仙的大公子被人绑了票,他一定是为了这件事。”
“……”
开车的廷伯心里一惊,在香港,谁敢动李家大公子?!
“廷伯,你开快点。”
廷伯应了一声,加快了行驶速度。
李家,香港最大的家族,最富有的家族,当然住的地方也是全香港最好的地方。
半山的山顶别墅,能够看尽香港全景。
黑色迈巴赫一直向前,沿着海边的公路朝半山方向开去。
“廷伯,那是宋开山开的医院吧?”
徐天侧着脸,透过车窗玻璃看着椰树林里隐隐约约出现的那栋白色大楼。
开车的廷伯点点头。
“是的,徐先生,那是宋博士开的私人医院,叫悬慈医院。”
“希望他们今晚有收获……”
黑色的迈巴赫绕过悬慈医院后面宽大马路,上了半山的山间公路。
一路过去,徐天还能看见自己的那栋小巧的中式别墅,还有刘玉书的家,她也住在半山,只是她的家在半山的山腰上。
汽车一路往山顶上开去,远远地看去,山顶那栋大得许多的别墅灯火通明,仿佛家里有很多的客人。
其实,在那栋全香港最大的别墅里,现在只有一个人。
只有李先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清瘦的脸庞,一副黑框眼镜,微微有些稀疏的头发向脑后梳得很齐整。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这是李先生刻意吩咐过的。
廷伯开着车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惊愕地看了一眼后排座的徐天。
“徐先生……”
徐天知道他要说什么,轻轻地点点头。
“进去就是了,进去后,你就在外面,把院门给李先生关上吧。”
廷伯微微愣了愣,不再说话,开着车,进了别墅大门。
车停好,徐天下了车,廷伯也从车上下来,回到大门前,把院门关上。
一袭黑色长衫的徐天缓缓地踏上玉石铺就的台阶,又轻轻地推开那扇富丽堂皇的大门。
端坐在客厅的李先生双眼微微一睁,慢慢地站起身来。
面前的宽大的欧式茶几上放着一份装订精致的文件,封面空白,没有一个字。
李先生起身没走两步。
徐天就缓缓地从欧式玄关的后面走了进来。
“徐先生……”
李先生朝徐天拱了拱手,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徐天回了礼,慢慢地走了过去。
“李先生幸会!”
两人客套两句,都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