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千阳脸色沉重，慢慢走出了门，门口停着那辆绿色的吉普车。
左冷月并未走远，站在车尾，背对着卢千阳。
她的面前有一株芙蓉树，暗绿的小叶如一把把小木梳挂在枝头。
卢千阳走上前去，站在左冷月的边上，左冷月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句。
“蓉城，以芙蓉花为名。可惜没有看见它开花的模样……”
芙蓉树花期在五到七月，现在依然是初秋，花期已过。
卢千阳回了一句。
“芙蓉花很漂亮……”
“这是它的果实吗？”
左冷月抬起手，指了指茂密树叶中垂吊的粉白色的小果。
卢千阳点点头。
“是，这是芙蓉树的果实，很毒，剧毒……”
“剧毒？”
左冷月很是诧异，侧过脸，惊愕地看着卢千阳。
卢千阳点点头。
“是，剧毒，如果服用了这个果实的汁液，会让人体内部产生溶血现象，最后中毒的人会窒息而死。”
左冷月第一次听说，大名鼎鼎的芙蓉花的果实居然有如此剧毒，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这座城市又怎么会以它为名？”
左冷月有些不解。
卢千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世人都只看那眼前满树的繁花，哪会在意那繁花背后潜伏的致命危机！”
说完，卢千阳走到车后面，一把拉开吉普车的后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左冷月愣了愣，仿佛还在回味卢千阳刚这句饱含深意的话，吉普车发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快步也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吉普车一溜烟地往前疾驰而去，坐在车里的卢千阳没有问司机去哪里，坐在他边上的左冷月也没有问。
他们两人都知道，首长早有安排。
吉普车又回到了省厅那栋小楼的背后，两人刚下车，从小楼里出来一个人，卢千阳顿时眉头微微一挤。
“齐政委……”
卢千阳朝出来的齐政委挥了挥手，快步走上前去，左冷月却没有上前，微微地背过身去，站到了吉普车的后面。
“千阳，你的休假还未结束吧，怎么，急着上班了？”
齐政委爽朗地笑了笑，伸出手和卢千阳握了握。
“休假，休什么假，还不如办案呢。”
卢千阳讪讪地笑了笑，心里却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齐政委去这栋楼，会不会也是去找的老局长？
“派出所的老刘出了差，还未回来呢，等他回来，局里就通知你去和他办交接，你小子还能多休息几天。”
齐政委又扭过头，瞥了一眼那不大的小楼入口，神秘地笑着对卢千阳说道。
“来找你师父？”
卢千阳嘴角微微一扬，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好，你忙着，我走了。”
齐政委又爽朗地笑了笑，拍了拍卢千阳的肩头，走下台阶，快步向楼边的小径走去。
在他转身的瞬间，他那深邃的目光瞟了瞟站在那辆车后面的左冷月。
只有一个背影，婀娜的身材，一头黑色的秀发盘在头顶。
等齐政委消失在那片小林中，左冷月才慢慢地转过身，跟着卢千阳进了那栋楼。
这栋楼，卢千阳曾经来过一两次，他知道老局长的那间办公室在哪里。
一楼走廊的最角落里。
走廊的灯很暗，老局长的那间办公室紧闭。
卢千阳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里面出来老局长沉闷的声音。
“等一会儿……”
卢千阳知道，他肯定是打电话。
卢千阳回头看了一眼左冷月，微微笑了笑，抬起手，在耳边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左冷月也浅浅一笑，点点头。
还是抽支烟吧，老局长这间办公室，连个窗户都没有，里面实在太闷。
卢千阳掏出香烟来，点燃一支，身体靠在墙上，微闭着眼睛，不知道脑海里在想着什么。
左冷月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也许她闻不惯烟味儿，也许她不想让卢千阳看见她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庞。
卢千阳的目光一直盯着斜对面的那扇门，铁门。
干了十年刑警，卢千阳是个纪律性极强的人，可是正因为干了十年刑警，他又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
这扇门里有什么？
卢千阳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为何自己突然对这扇门感了兴趣，他来过这里一两次，虽然见过这扇门一两次，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对它如此想知道门背后到底是什么。
这栋楼里，所有的门都是木门，只有这一间房是铁门。
站在他对面的左冷月仿佛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端倪，顺着他的目光也仔细地端详起那扇铁门来，娥眉微微一皱。
卢千阳狠狠地抽了一口香烟，缓缓地从口里吐出一圈烟雾来，眯着双眼，沉默不语。
突然，老局长办公室的门开了，穿着一身便服的老局长站在门里。
卢千阳顿时回过神来，连忙将手中的烟蒂丢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了踩。
“进来。”
老局长方正心把头微微一偏，示意卢千阳和左冷月进了屋。
屋里很简陋，一张不大的办公桌，办公桌背后是一排铁皮档案柜，桌子前面摆放着两把木椅子。
桌上除了必要的办公用品外，最为醒目的就是那三部电话了。
红色，黑色和白色。
如果卢千阳没有记错，那部红色的电话应该是最近才安装上的。
老局长的把门一关，屋里静得让人可怕，只有那盏悬挂着的灯泡散发出昏黄的光芒。
等老局长方正心坐下，卢千阳和左冷月才慢慢地坐了下来。
“我刚接到电话，事情有了变化。”
老局长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卢千阳微微怔了怔，做他们这一行的，仿佛随时都可能有变化。
不，应该是做干咱们这一行。
“冷月，你马上去机场，最快的一班航班先去上海，然后转机到美国加州，飞机会在上海中转，我们在上海的同志会把你需要的证件、物品都准备好了，直接给你送上飞机。此次去的任务是务必将赵空城的女儿赵巧珍接回上海。”
老局长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信封，他轻轻地拍了拍那个信封，递给了左冷月。
“里面是赵巧珍的照片和简介，你在飞机上仔细读完，看完后，在上海把它交给给你送东西的同志。”
老局长的话不但让卢千阳一愣，连坐在他身边的左冷月也不由得惊愕无比。
“……”
左冷月的嘴唇微微张了张，却还是没有开口，严格执行命令，这是特工最基本的素质。
老局长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表情凝重。
“你现在就出发，还来得及，机票去机场去取，有人在机场等你。”
左冷月站起身，表情坚毅。
“是！”
她转过身，又快步走出了门。
“让小陈送你去机场。”
老局长又叮嘱了一句，小陈，应该是门口开吉普车的那位同志了。
“师父，咱不是同意了赵空城，不去找他女儿么？”
卢千阳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轻声地对老局长方正心说道。
老局长的把脸色一沉，狠狠地瞪了一眼卢千阳。
“咱们什么时候说过要清算他女儿了，赵空城不是说过，他有些材料在他女儿那里么，一定要把那些东西拿回来。”
这话没毛病，赵空城是潜伏在国安部门的内鬼，谁知道他给敌人送出去了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唯一让老局长稍稍安心的是，这么多年来，赵空城一直被边缘化，并未接触到国安部门的核心机密。
“咱们要去找了他女儿，敌人会不会提前动手？”
卢千阳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对赵空城的女儿有些担忧。
敌人的歹毒，卢千阳以前最多也就是从小人书，电视剧里看过。可是，通过这次在虞山镇动手遭遇，他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们的手段。
“哎……”
老局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身体往后一靠，从他焦虑的脸上，看得出来他和卢千阳一样为赵空城的女儿担忧。
“所以，只希望冷月这次去美国能够顺利，顺利地把她带回来。”
“她……，她会回来么？”
卢千阳又轻声地问了一句，这一句，也许是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