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华裳话音刚落,傅老夫人的脸就变成了铁青色。
她用力拍了一下案几,大声呵斥道:“廖氏!你胡说些什么?!”
两个小孩子被吓一跳,迅速藏到傅灵蕊身后。
廖华裳吃惊地瞪着傅老夫人,半晌才眨眨眼,“母亲为何,这般生气?”
她恍然,“莫非,您就是孩子的祖母?”
傅老夫人突然泄了气,支支吾吾虚声说道:“当,当然不是。我是让你,莫要乱说话。”
三岁半的小孩子虽然小,也能听得懂大人说得话。
廖华裳点点头,表示理解,“儿媳明白。毕竟傅表妹的母亲五年前才刚刚过世,这孩子要是傅表妹生的,那不就是重孝期间与人苟合嘛。”
傅灵蕊两眼瞬间溢满了泪水,求助地看向傅老夫人,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傅老夫人阴沉着脸,刚要开口说话,又被廖华裳打断,“不过傅表妹好歹出身官宦之家,断不会做出如此恬不知耻、没脸没皮的下贱之事。”
廖华裳笑眯眯地看向傅灵蕊,“对吧,傅表妹?”
傅灵蕊气的浑身发抖,好半天才颤声说道:“我……”
廖华裳却已收回目光,看向傅老夫人,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要说傅表妹也真是勇气可佳。”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养着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任谁一看,不都得想着,会不会是傅表妹与哪家的公子哥儿私通生出来的奸生子?”
傅灵蕊用力咬着唇,气得浑身发抖。
偏又无从解释。
可两个孩子不懂,仰起脸小声问道:“娘亲,什么是奸生子?”
傅灵蕊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插了一刀。
廖华裳像是一无所觉,乐滋滋继续说道:“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孩子,便是奸生子,傅表妹也是赚到了。”
她朝成哥儿和东哥儿招了招手,“过来嬢嬢这里。”
两个孩子齐刷刷仰头看了看自家娘亲。
傅灵蕊站着没动,两个孩子便也没动。
廖华裳站起身,走到两个孩子身边蹲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哎呀你们长得可真好看。怎么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你们是双生子吗?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东哥儿性子较为活泼,闻言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我是哥哥,他是弟弟。”
他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嬢嬢,奸生子好,还是双生子好?”
廖华裳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自然是双生子好啊。你是哥哥啊?你好乖啊。你们两个,多大了?”
东哥儿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手突然被娘亲用力一攥,顿时疼得皱起小脸,“娘亲,你抓疼东哥儿了。”
廖华裳叹息着轻轻摇头,“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表妹是如何下得去手的?要是我儿子,我是不舍得让他吃一点苦头、受一点委屈的。”
傅灵蕊冷笑,“那就祝表嫂,早生贵子。一年一个,三年抱俩。”
哟,真以为她稀罕啊?
搁这儿“刺激”她?
廖华裳撇撇嘴,站起身说道:“我可没表妹这福气。可能我这辈子,注定要一生无子吧。”
傅老夫人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好半晌才“宽慰”道:“裳儿说什么呢?你和孩子,可能缘法还未到。等缘法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廖华裳一脸无所谓,“那就借母亲吉言。夫君呢?表妹都来了,夫君还没回来吗?”
傅灵蕊下意识看了傅老夫人一眼。
傅老夫人强笑道:“他一个大男人,又是朝廷命官,自然有公务要忙。”
廖华裳煞有介事点点头,“也是。不过没关系,母亲安排傅表妹住在云清院,那里离前院书房近。夫君什么时候得空了,便什么时候去探望表妹,方便得很。”
傅灵蕊刚刚恢复常色的脸又瞬间涨红。
傅老夫人实在受不了,扬声斥道:“行了,你若无事,便回自己的院子去。灵蕊刚到,也要洗漱休整一番。两个孩子也都累了,偏你在这里唧唧咕咕个没完没了。”
廖华裳笑着站起身,“母亲说得是。那儿媳就先回院子,不耽误你们叙旧了。”
她笑着看向傅灵蕊,“表妹若是得闲了,就带着孩子去月华院做客。我可真是太稀罕表妹这两个孩子。”
说完,她朝着傅老夫人微微欠身,“儿媳告退。”
刚出院门,就迎头碰上匆匆进府的袁诤。
袁诤看见廖华裳,神色一怔,情不自禁顿住脚步。
廖华裳笑吟吟迎了上去,“夫君怎么这么早就回府了?可是知道傅表妹带着孩子来了吗?”
袁诤小心观察着廖华裳的脸色,一边心不在焉应道:“嗯,喝完酒就回了。”
廖华裳退至路旁,笑道:“母亲和傅表妹都在呢,夫君快进去吧,妾身就先回了。”
袁诤无声点点头。
廖华裳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唤道:“夫君?”
袁诤脚步一顿,慢慢回头,无声看着她。
初秋的晚风拂过那张莹白的小脸,几缕散发落下来,打着卷儿搭在那截雪白的脖颈上。
殷红的唇微微勾起,水润晶亮的杏子眼带着浅浅笑意。
精致的五官浸润着斜阳,少了几分冷艳,多了几分妩媚。
那幅画面,绝美惊艳。
直到很多年后,仍然深深刻在袁诤脑海之中。
隽永悠长。
廖华裳笑着看向袁诤,“那两个孩子真可爱,妾身很是喜欢。夫君能不能跟表妹商量一下,让两个孩子多去月华院陪陪妾身?”
袁诤神色又是一怔,说不清此刻心中疯狂翻涌的是何种滋味,直逼得眼眶微微泛红。
过了好久,在廖华裳以为袁诤对她戒心太重、必定不会答应时,就见袁诤轻轻点了下头,低声应道:“好。”
廖华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看上去满足又快乐,“多谢夫君。”
她轻轻巧巧朝袁诤屈了屈膝,转身离开。
那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带着一种令人心疼又心酸的雀跃。
袁诤站在原地,直到廖华裳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无声叹了口气。
剥夺一个女子做母亲的权利……
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可若是,让廖华裳生了孩子,只怕傅大人那里,说不过去。
袁诤起伏的情绪瞬间平复。
他漠然转身,快步进了怡心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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