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寨前两里的黑暗中,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不知道多少乌越部、虎越部的战士,在他们的前面一群形态各异的凶恶妖兽正在向着寨墙靠近。在不远处的空中漂浮着几十个默不作声身影和一大群骑乘着凶禽的部族战士,任由带着火光的羽箭从身边穿过。
在不远处的空中,十几个火球术正在不慌不忙的形成,火球越来越大,在轰隆声中,十几团巨大火球带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向着寨墙飞来,所过之处,周围树木房屋尽数起火。
紧接着传来“嗡”的好似琴弦的声音,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久经战阵的鲁格,他大吼一声:“是箭,赶快躲避!”
众人迅速寻找掩体躲避,一些阳夷族战士手忙脚乱的奔跑。
“轰”火球打击在寨墙上,将原本就不牢固的寨墙打塌出十几段缺口,寨墙燃起了大火,一些火球飞过了寨墙,落在了山寨内,打在房舍上火光冲天而起。紧接着传来的是“哗”的,漫天的羽箭倾斜在覆盖了下来,山寨内外顿时传来无数的惨嚎声。
铜鼓声调变换,黑暗中数不清的乌越部、虎越部战士驱赶着妖兽向着坍塌的寨墙缺口处蜂拥而上,发出摄人心魂的“杀”声。
姬南猛地跳到一块大石上,大声说道:“大家给我听着,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九黎部的战士,我们的血脉中流淌着高贵的巫族血液,从来只有站着死的英雄,没有跪着生的孬种!……”
“……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房屋、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决不能让外面那群狼崽子冲进来!不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我们都要战斗到最后一刻,死战到底,绝不让敌人踏过我们的防线半步!”
声音滚滚,卷过整个村寨。
在神魂真经的加持下,所有阳夷族的男人女人瞬间两眼通红,激动不已。
“诺!死战!”战意昂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连姆麻扒都大声的回应着。
夜色如血,无数兵刃寒光,在瞬间纷纷亮起,划过半空,溅起了鲜红的血。
火焰燃烧,一大群胸口刺有狰狞虎头刺青,如魔鬼一般的虎越部战士,咆哮着挥舞着刀斧从黑暗中冲出。那眼中满是嗜血,满是对财富土地的渴望,当先一人,身材高大无比,手持巨大铁棍,纵横厮杀,所过之处,血流满地,哀叫四起。
另外一群身穿黑豹皮甲的战士,人人手持长枪大戟,夹杂着十几个萨玛,在一精悍男子的带领下,顺着山里直奔半山腰的石屋而去,一路上拼命抵挡的阳夷族战士无人能抵挡哪怕一息时间。
九黎部各族战士本以勇悍着称,但一来黑毋峒远离前线、承平日久,二来真正有勇力的战士都已被挑选到隘口前线,剩下的大多只是普通的老弱战士,三是今晚事起突然,阳夷族人人心动荡。
乌越部和虎越部的精锐战士埋伏许久,突然杀出,再加上有春熙堂修士的协助,尽管黑毋峒战士拼命抵挡,可一时之间还是被杀的抵挡不住,纷纷后退。
“你爷爷来了!”观虎大吼一声,抡起铁锤向着率队冲杀的番舍冈迎了上去。那乌越部大族长手起棍落,将一阳夷族战士打飞,狞笑着向观虎冲来,“九黎部的狗崽子们,来尝尝爷爷的棍子!”
两人以硬碰硬,铁锤对铁棍,轰然对攻。
随着番舍冈的话语,虎越部无数战士齐声嘶吼,纷纷杀上,阳夷族人更是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危急关头,忽地一阵剑雨飞下,八把长剑快速旋飞盘绕,组成一个简单剑阵,阻住了一队人马前进的势头,一个年轻容貌、身背剑匣的人手持一把长剑闪了出来,正是影巫钦明。
与他一起闪出来的是毛发浓密,手持长柄大刀的影巫商科。身为武修的商科把一把大刀挥舞的密不透风,一身的盘结肌肉更是枪扎不进。商科牢牢守住一条山路,抵挡住一大队虎越部战士的攻击,还有精力去解救附近的阳夷族战士。
手持拂尘的影巫歆和拦住了一名操控妖兽的萨玛。五只口吐火焰的四眼金斑虎被死死的压制住,不管那名萨玛如何招呼,五只妖兽都不敢上前。
戊火、庚施各带着四十几个修士和影巫扼守住两边残破的寨墙,阻住了虎越部和乌越部战士一浪接着一浪的攻势,影巫们将百十年来各自学到的本事全部施展开来,全力狙杀着眼前一切之敌。
“不对啊,他们那来的这么多的战巫……怎么还有周地修士?不是说九黎部的战巫们都在隘口吗,这里难道早有准备?传令下去,所有的萨玛和修士马上全部投入战斗……”
远处天空中观战的崔道长等人急匆匆地下令道。
号角声起,本来漂浮在半空中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两部萨玛和春熙堂修士们,眼见黑毋峒忽然多出这么些厉害的修士,不仅也慌了手脚,纷纷加入了战场。
帖癸站在寨门之上,以一人之力力敌四、五个乌越部萨玛。一把毒龙似的蟒蛇长鞭挥起落下之间有雷火闪电发出,不管对方打下漫天的火焰、冰雨还是雷电,带着蛇头的长鞭总是能诡异的出现在空中,将一个个萨玛抽飞。
姬无方带着展恒、景琨守住了一个山洞口,山洞里面是上千个阳夷族妇孺。姬无方的五行术法愈加纯熟,火系法术、土系法术、水系法术、木系法术信手拈来,抵住了两个春熙堂修士。展恒更是的一把长刀独自力战三个春熙堂修士。
桂兮现出鸩鸟原身、口吐绿雾,在半空中与一个口吐黑雾的巨大怪鸟互相盘旋啄击厮杀。
鲁格占据山寨内一座石像之上,从身边的箭壶里抽出一枝羽箭,搁在弦上,然后沉默拉弓,弦回位,那枝羽箭飞入黑暗,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扑倒的声音,鲁格已从箭壶里抽出第二枝羽箭,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不远处再次响起闷哼以及重物坠地的声音。拔箭、松弦,动作简单、机械,谈不上任何美感,但那人射出的箭快,快到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眼睛的观察。
南风站在比他更高的一点的位置,张弓搭箭,眼睛盯着烧成半边天的山寨,放出感知,调整呼吸,射出的箭并不快也不多,但每射出一箭,在远处,乌越部、虎越部总要有个高阶武士中箭倒地。羽箭射穿皮甲、射穿眼睛、射穿咽喉,射中不同的地方,却发出相同的声音。
“唰”,两人身边猛地出现个身影,速度快得甚至带出了残影。四个装得满满的箭壶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前。惊蛰一言不发,瞬间又不知去向。
半空中剑光、刀光闪亮,术法碰撞,贡布带着朱发、朱诺兄弟与几十个骑着凶禽的部族战士大战在一起。
姬南此时已到了半山腰的石屋前,此处的战斗也是山寨中最激烈的战场。姆麻扒带着数百阳夷族战士在此拼命抵抗,在他们的前面已经躺下的无数的阳夷族战士。
安益一刀将一个乌越部战士砍倒,抬头望战场看去,这熊熊火光和无数搏杀战斗的场景,他仿佛又一次看到了族城被攻破的场景,此时此刻,这些妇孺孩童的哭喊声音,如利剑一般刺入他的心底。
不远处,一群来不及藏身的阳夷族妇孺正在奔逃,一群乌越部战士在追逐,一个妇女惨叫着被一个夹杂在乌越部战士中身穿于夷族服装的青年男子砍倒,在她身后的一个少年满脸恐惧,张大了嘴大步跑过来,正是那个这几天为安益他们送饭的那个活泼男孩。
那个被鲜血溅了一脸的凶手狞笑着转过身来,几步就到了少年身后,高举着锋利铁刀重重砍下。少年无力摔倒,绝望地张大嘴巴吐出一口鲜血。
“啊!你他妈的——!”安益疯狂的大喊了一声,红了眼,向着远处那个于夷族男子扑去。
姬南全力施展拳法与手持大斧的乌越部族长阮安战在一起。右手以‘刺涅九山’拳法笔直而去。一拳打出,牵引一片灵气汇聚,拳峰之上有风雷之声。念头微动左手打出一记火系法术,炽热猛烈,似乎焚天炼地。
阮安巨斧挥出,蓝光闪耀、迎面而上,轰隆雷鸣,一往无前,要让面前一切化为尘埃。
刹那间方圆十丈土地尽数崩裂,不远处那条河流已经被鲜血染红的河水更是倒冲上天,燃红了整个天际。
黑毋峒山寨内外,伏尸遍地,鲜血顺着将河水染成了通红色。在山寨寨墙的外面黑暗中,隐隐传来乌越部、虎越部头目们愤怒而暴戾的喝骂声、无情的命令声,以及匆匆的脚步声,又一群战士涌了过来,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座山寨拿下。
一股强大的威压由远而近,向着黑毋峒方向而来。转眼间,一个身穿金灿灿八卦法袍的老修士持剑出现在黑毋峒的上空中。
崔老修士愤怒的瞅着下面的战场,仙风道骨般的脸上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自己刚才只不过回去黑森林去采摘两颗难得的仙草,这边居然就遇到了强敌。本想轻松吃块肥肉,却狠狠咬到一块石头的感觉让人愤怒。本想立个大功请赏,却可能损失惨重,甚至受到重罚的感觉让人恐惧。
崔老修士含怒挥剑朝着半山腰的石屋砍去,准备一举抹平这个碍眼的存在。
忽然,一道身影从地上冲天而起。一个又黑又瘦,身后背着两把弯刀,神色凶恶的男人,御风停留在他的不远处。几百年的厮杀经验让老修士瞬间清醒,浓重的危机感笼罩了他的全身。
黑瘦男人缓缓抽出背后两把弯刀,挽了一个刀花,狞笑着下面的一个角落喊道:“周老板,咱们以前可是说过,砍化神境的修士的单加钱,你可看好了哈,好生意上门了!”
浴血厮杀的山谷中,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如低语,如吟唱,回荡在黑毋峒的每一个地方。
拼死抵抗的阳夷族战士瞬间喜形于色,精神大震。
在半山腰石屋前的平台之上,被熊熊火焰火光照亮的地方,一个枯瘦佝偻的身影昂然而立,抬首望天,仿佛面对天神都傲然不屈。
此刻众人听得仔细,那道声音原来就是从那枯瘦佝偻的身影发出。
巫公双手高举过顶,那道声音缓缓唱出,似呼喊,似安抚,声音所到之处,仿佛唤起了所有九黎部战士的血脉传承,阳夷族战士精神一振,就连姬南和二十一个影巫都感觉神情瞬间清爽了很多,浑身的疲劳和伤痛也轻松了很多。
巫公双手直指天际,全力施展着巫法,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体内的巫力也在飞速地流逝,脸上的褶皱更加深刻,额头纹理更深,嘴唇也开始哆嗦。
以半山腰石屋为中心的战斗愈发惨烈。几条通往石屋的山路层层叠叠的堆满了尸体,鲜血顺着山路汇聚成了小溪往下流淌。
高空中,崔道长和唐焚的战斗电闪雷鸣,不时发出照亮夜空的璀璨光亮。
半空中,贡布、朱氏兄弟、影巫们和来袭的萨玛、战士们互相追逐、你来我往,杀作一团,地面上虎越部、乌越部的精锐战士在不断地前进,姆麻扒带着阳夷族战士在前赴后继地阻挡。
在不远的地方,姬南与那位精悍汉子之间的激战,持续不断地传来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仿佛要将整个山寨都撼动。猛烈的交锋直接摧毁了石屋边缘的几十座民宅,将它们化为废墟。空气中激荡着铁拳与巨斧碰撞所引发的天地气息湍流,疯狂地扯动着地面的碎石和双方战士的残肢断臂。交战双方默契的让出了俩人的交战之地。
夜色如墨,战火之外的群山之间,山水显得黑暗至极,交战的双方只能听到不远处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只有寥寥几人能看清俩人具体的战斗画面。
巨斧与铁拳之间不知发生了多少次猛烈到足以撼动人心的撞击。战斗着双方战士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每一次的碰撞都代表着绝对的力量,是足以令天地变色的恐怖威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俩人的战斗终于逐渐安静下来。微弱的火光亮起,姬南气喘吁吁的站立在山石废墟间。
再看那精悍汉子,巨斧早已在激烈的交锋中被打成了几块残片,散落一地;胸前的护甲破碎不堪,七零八落地丢弃在周围;体内内脏已被打成了一团肉酱,嘴角不停地流淌出鲜血,瘫坐在不远处的石堆里。
汉子“呵呵”笑了两声,鲜血又喷出了不少。
“刺涅九山!好……好久没见到了……真是好拳法!”汉子喘息着问道,“你是谁?我与九黎部打了这么多年了,那些厉害的人物我都知道……没听过你这号人物啊!”
“我是刚来的,到这里没几天。”姬南喘息着答道。
“好!以后祝你好运!”精悍汉子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话,又吐出一口血,气息断绝。
姬南喘息着拔出腰间的短刀走上前去,割下了男人的头颅,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平台之上,望着远处停下战斗的人们,高高的举起人头,发出了“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