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婉的讲述，笼罩在赢夜心头的迷雾逐渐消散，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妖清小世界的本质。

    ——“信仰”与“降神”。

    女真人信仰天神阿布卡恩都，天神通过萨满祭祀来传递自己的力量，将这份力量投射到女真人里的巴图鲁们的身上。

    红毛鬼信仰光明神，同样可以通过类似的手段，让神父和传教士们，把光明神的力量投射到信徒的身上。

    “信仰”与“降神”是相互的，信仰神明的信徒越多，神明的能力就越强大，能够降神给信徒的力量也就越强，而得到了神明的恩赐后，信徒也会愈发笃信神明，反之亦然。

    而这个世界的神明，无论是女真人信仰的天神阿布卡恩都还是红毛鬼信仰的光明神，其实都是概念神，归根结底，是人类信仰的结合体，而不是有着独立意志的生命体。

    正因如此，平等天国才能人造出一个“天父”来。

    或许就应了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但这里面同样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信仰之力，并非是单纯看信徒人数的，还要看虔诚程度，以及他们选择去笃信的内容。

    一百个虔诚的狂信徒，胜过一万个半信半疑的普通信徒。

    甚至，一万个各有杂念的信徒形成的愿力，反而会影响神明本身。

    妖清朝廷为什么现在军队主要靠精锐部队的妖化来战斗？这难道不是违反了天神阿布卡恩都的意志吗？

    实际上，就是因为女真人坐了江山以后，不再是以前在白山黑水之间渔猎的艰苦环境，也不需要依靠萨满巫师的降神才能维持生活，没有了生存压力再加上骤然富贵，绝大多数女真人都成了提笼遛鸟的膏粱子弟。

    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虔诚信仰这位天神的人越来越少了，萨满祭祀们能散播的神力也愈发微弱，只有在战斗方面萨满祭祀还有些作用，可问题在于，相比于以前打天下的时候，天神阿布卡恩都能给巴图鲁们降临的神力也微弱的多......为了维持力量强度，不得已，巴图鲁们才开始广泛使用妖化的能力，而这种妖化能力，其实是不如萨满降神的。

    饶是如此，有这种超凡能力，跟没有，就是本质区别。

    所以在平等天国起势初期，面对普通妖清军队能够随意战胜，但一旦遇到能够妖化的巴图鲁们就屡屡受挫，直到天王真的“造神”成功，平等天国才有了自己的降神之术，不仅能够与妖清的巴图鲁们分庭抗礼，而且还能略微占据上风。

    反过来讲，也正因为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才让这些人彻底相信了“天父”的伟大，东王不断地天父附体，也证明了天父的存在。

    可平等天国的高层都知道，所谓的“天父”，不过是天王通过华夏拘灵的手段，截取了光明神在境内的信仰之力人造出来的神明，属于是先天不足的产物，哪怕后天再如何弥补想要将其变为正神都是做不到的事情，甚至最后都不得已，走上了这条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道路。

    听完了陈婉的讲述，心念回转过来，看着陈婉，赢夜也很肯定地说：“那他们要抓你，也不仅仅因为你是在东王手下干活的女官，对吧......妖女。”

    陈婉轻笑一声，道：“你们也不是义王的手下。”

    萍水相逢的双方已经彻底摊牌。

    “我们还会再见的，朝廷的大军已经过江了。”

    说着话，陈婉的脸皮开始像是蛇皮一样脱落。

    赢夜试图从陈婉的眼神中找到一丝答案，但对方的眼神已经变得空洞而冷酷，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控制。

    紧接着，整个人像是溶解了一样，化为了一滩血水。

    朝廷，指的自然是妖清朝廷，而没有平等天国内部高层的勾结，妖清军队是不可能毫无阻碍地精准过江的，显然平等天国内部的矛盾已经无比激烈，在这种总爆发的时候，有人内斗，自然也有人选择投敌，陈婉这个萨满巫师，大概率就是潜伏在天京内部拉拢叛徒的。

    而虽然没抓住这个萨满巫师，但从她口中也得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包括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和天京内部的局势，还是有所收获的。

    “妖清的萨满巫师......手段很诡异。”

    李翀虎皱了皱眉，大骊世界是以“元气”和“运朝”为核心构建的超凡力量体系，跟妖清小世界这种以“信仰”和“降神”为核心的超凡力量体系完全不是一回事，如果这是在大骊世界，他们没有受到力量压制，那么这些诡异的小手段，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眼下是在小世界，他们这些修炼者力量十不存一，所以也不得不生出几分忌惮来。

    赢夜望着陈婉化为一滩血水的地方，心中涌起一股寒意，这个妖清小世界里的超凡力量，同样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

    “世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赵河湟问道，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赢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但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肉眼可见地，北王的军队已经要顶不住了。

    是的，天父降临的以后凝聚成的黑气巨像，比想象中还要强大，被施加了初级降神术的黄袍军队根本抵挡不住。

    遥遥望去，黑气巨像举手投足间便有黄袍士卒倒下，化为一具具白骨，仿佛阎王爷在点名。

    “世子，我们是否应该出手相助北王？”钱豹犹豫地问道，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如果北王败了，他们这些“天父使者”的身份也会暴露，到时候将孤立无援。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从他们的立场来讲，他们本来就不是平等天国的人，也压根不信天父，所以甭管东王是不是真的代表着天父，是不是在勘平内乱，对于他们来讲，都不会影响他们做出的选择，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完成任务。

    现在相当于两个BOSS在搏斗，而他们完成任务的条件就是让双方都被消灭，这就需要微妙地维持双方血条的均衡，不能让任意一方被消灭的太过，亦或者是消灭对方后存留的实力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