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点点头:“我问完了,宁宁,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等宁雨欣开口,他又补充了一句。
“跟感情有关的不允许。”
正要开口问裴清洄所谓的“新娘”是怎么回事的宁雨欣:“……”
“哈哈哈。”
裴清洄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一丝阴霾都没有,连窗外的雷鸣都好像被这笑容给照亮了似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
宁雨欣:“没想到什么?”
“我当初第一次见到顾寒的时候就察觉到他命格孤煞,原本是孤独终老的结局。不过看来命运也在发生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那个人偏偏是你……唉,看来缘分二字,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够轻易参透的。”
“能说人话吗?”
“抱歉,有些事,我因为封笺说不出来,有些事则是出于另外的考虑不能说。没关系,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宁雨欣翻了个完完整整的白眼。
裴清洄倒也不介意:“至于刚刚说的婚约的事情,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你被道羽带回清灵观之前,我在长白县见过你一面,那个时候我应该十一岁了,你之所以不记得我是因为梦魇缠身,导致你那段时间的神智有些恍惚。”
“连梦魇都知道,看来你确实是我师父的熟人。”
宁雨欣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师父的名字已经不觉得稀奇了。
她皱了皱眉。
而裴清洄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我和你年龄相仿,也知道你未来必定命途多舛,恰好我也不是个能善终的命格,再加上当时见你生得格外好看,就厚着脸皮向你师父讨了婚约来。不过后来发生了种种事情,无论是我还是你,都出现了预想之外的变化。婚约也就不了了之了。”
宁雨欣松了口气。
还好。
只有这个,没干其他多余的。
玄门的婚约和普通人口中的婚约天差地别。
有些时候甚至会将两个人的姻缘线强行牵在一起。
姻缘线被缠在一起后,但凡有一方想要出轨,就会直接遭受天劫。
但所有事情都有例外。
比如要是其中一个人的命格极重,姻缘线根本压不住这个人的劫难。
可是既定的劫难已经产生,就不会凭空消失。
但又劈不了“出轨”的这个人,没办法,就只能选别人劈。
这个时候最常见的情况就是:劈在那个出轨对象身上。
宁雨欣之前的命格如何她不清楚,但如今永明火在身,她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姻缘线那边牵扯的劫难不会对她自已产生任何威胁。
但顾寒就不一样了。
她可不想以后莫名其妙一道天雷下来,没劈她这个命中带死劫的,反而把顾寒劈了。
那她上哪说理去。
“不过……”
裴清洄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瞥见宁雨欣稍稍松了口气的模样,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将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咳咳咳,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宁雨欣:“永明火的事情,你是从我师父那里知道的吗。”
“不是。”
裴清洄却摇摇头:“我一开始就知道永明火,也知道它将会落在一个生人身上。”
“那……”
“关于永明火的事情,我目前只能说这么多,抱歉。”
宁雨欣张张嘴。
又闭上了。
半晌,她摇摇头:“不,还是谢谢你,我知道了很多。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我要怎么帮到你。”
宁雨欣正色起来:“你现在的身体肯定已经救不了了,否则暗处的那些人不会放任我们来到你面前。但人死灯灭,灵魂依旧存在。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应该也在你的灵魂上留下了禁制之类的东西。你既然知道永明火的存在,应该也能知晓我能帮你的地方。”
“你果然很聪明。”
裴清洄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我之前还有些遗憾,没能再见到你一面,没把该说的事情说清楚,结果一个耽搁,没想到就来不及了。上天倒是待我不薄,让我见了你这一面,还有……”
他看向脸色莫名有些黑的顾寒。
没办法。
这厮这番话太像某些言情小说的深情男二,没法叫人不多想。
不过裴清洄对顾寒没什么敌意。
他只是缓缓道:“现在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我彻底放心了,不过还是得小心,你们的敌人可以是很多人,也可以只是一个人。”
说完这句十足的谜语后,裴清洄又咳了一回血。
宁雨欣简直要佩服他了。
她伸出手。
飞快地在裴清洄眉心上按了一下。
血迹渗透进去。
裴清洄的脸色立刻好了许多。
“谢谢。”
“快别谢了。”
宁雨欣都替他着急:“能不能对你自已上点心,快点说要我怎么做。”
“已经够了。”
“什么?”
裴清洄倒在椅子里。
眼睑承受不住睫毛的重量似的,往下扑闪了好几下。
眼神也渐渐涣散了开去。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抬手在眉心处轻轻触摸了一下。
那处干燥而温暖。
让人一碰到就想到明亮的火焰和万物复苏的春天。
春天。
是了。
裴清洄想起来自已第一次见到宁雨欣,就是在冰雪乍融的春天。
那个小女孩被道羽牵着,衣衫单薄地走在山道上。
她脸色白得像活鬼,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那童装挂在她身上,风一吹就直飘,显露出她瘦小嶙峋的身躯来。
她看见了路边的裴清洄。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主动停下脚步,从路边摘了一朵雏菊递到了他面前。
那花里含着山水的精气。
裴清洄被这一口清泉救了过来。
然后视野里就留下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山道上的瘦小女孩和眼前的宁雨欣渐渐重合在一起。
他的指尖顺着眉心划下,经过鼻梁、擦过嘴唇。
于是那暖意就充盈了他的四肢百骸。
永明火是世上最强的禁制,能锁住幽冥。
永明火也是世上所有禁制的克星。
一滴血已足够消解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限制。
意识消散之际。
他喃喃道:“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