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浑浊到无法见底的水,上面漂浮着各种草药。
围绕在草药中间,有一张被完全浸湿的纸,依稀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字与符号。
矩形,有字,入药!
这不就是符纸?
那这一锅岂不就是符水!
袁熙眼神不断闪烁,脑中不禁回想起方才少女说的话。
医病去灾。
原来这是两个意思!
那她的身份岂不是?
“这药有去寒防寒的作用,公子若是感到身体不适,可喝上一碗。”
袁熙点点头,转过身时脸色已恢复如初。
“多谢。还不知姑娘姓名,可否告知?”
“我。。。我叫张宁。”
“张!”
尽管早有准备,袁熙还是不禁色变。
张宁抿了抿嘴,脸色也变得紧张起来,甚至闪躲袁熙的目光。
“公子,有。。。有问题吗?”
“没。”
袁熙深吸一口气,轻笑道,
“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感谢后,张宁便低下头,双手抓在一起。
袁熙思绪混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气氛稍显尴尬。
这时,阵阵哀嚎声响起。
原来是文雄将大车从村外拉了进来,也带回了受伤士兵。
张宁身为医者,下意识看了过去。
袁熙回过神解释道,
“我在井经山被贼人埋伏,部下受了些伤,姑娘可否为他们医治一番?”
张宁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公子救我性命,岂敢推辞?”
说着,对随从使了个眼色。
“去将我的药筐取来。”
“是。”
随从将药筐取来,张宁立刻俯下身在里面翻找。
很快便取出了十余种草药。
袁熙暗暗惊叹。
那可是一整筐堆在一起的草药,估摸着种类不下三四十!
动作如此利落,足可见医术之精湛。
张宁将取出的草药一分为二,对着随从吩咐道,
“将这一半碾碎,将这一半熬制。”
“是。”
随从立刻按照吩咐前去。
“公子,先看看伤情吧。”
“好。”
袁熙赶忙命人将伤员抬到地上并褪去铁甲。
面对陌生男子,耳中的哀嚎声与鼻尖浓郁的血腥味,张宁面无异色,认认真真的逐一检查。
足足两刻钟后,才从忙碌中起身。
“公子,他们身上的淤青红肿大多是筋骨挫伤,外敷内服些药物,十天半月便可痊愈。”
袁熙点点头。
身穿铁甲有利有弊,好处是无法被刀剑所伤,可坏处是无法避免被震伤。
兵器砸到铁甲上的力量,最终是要身体去承受消化。
其实大多数士兵都有被震伤,不过不像这十四人这般严重。
张宁指向右边最后一人。
“他比较麻烦,应该是折了肋骨,没有数月的时间,恐怕难以痊愈。”
张宁撩了下额头青丝。
“好在,不会有性命之虞。”
“多谢姑娘了。”
张宁摇了摇头。
“公子不必客气。”
相比救命之恩,这又算的了什么呢?
很快,两名随从便弄好了药物。
在张宁的吩咐下,一一去帮伤员涂抹喂服。
“公子,外敷内服可舒筋活血,减轻疼痛加快痊愈,若是其他士兵也有不适,可用上一些。”
“好。”
袁熙唤来颜烈,吩咐了下去。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心理作用,哀嚎声的确小了许多。
困扰他的一大难题,算是得到了妥善解决。
尽管有救命之恩在前,可袁熙还是心生感激,便决定帮张宁一次。
“姑娘随我来。”
张宁跟在袁熙后面,来到了之前熬药的大锅旁。
看着锅中药水,心中不禁一紧。
袁熙侧目看了一眼,便将两指深入锅中,直接夹起了那张符纸。
张宁呼吸一滞,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哎。”
袁熙轻叹一声。
“姑娘,其实你我都清楚,这水之所以能治病,是因为添加了草药,与这张纸毫无关系。”
张宁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你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袁熙将符纸团成一坨,语重心长道,
“时代变了,这颜色也褪去了,它不会保佑你,反而会让你万劫不复。”
张宁猛地抬起头,死死咬着下嘴唇,眼中有着极其不甘的倔强。
“不,我不信!”
袁熙苦笑一声,这柔弱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有些心疼。
“苍天死了,可黄天并没能立起,连大贤良师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何必执着呢?”
张宁顿时大惊。
“你。。。你知道我是。。。”
“很难猜么?相比于次,我更惊讶他还有子女留在世间。”
从看到符纸,又得知姓张的那一刻,袁熙便猜到了。
毕竟在上一世,他曾听过张角后代的野史。
“呵。。。”
张宁凄惨一笑,眼神也随之绝望。
身份被洞悉的下场,她十分清楚。
“我的命是你救的,还给你也罢。”
“啊?”
袁熙一愣。
自己好像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
“拿着我的头,去找狗皇帝领赏吧!”
张宁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两行清泪缓缓流出。
她好怀念那个慈祥的面孔,好想念为穷苦百姓舍生忘死的身影。
或许,终于可以团聚了吧。
父亲,这些年我好累。。。
“你哭什么?”
袁熙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这种柔弱善良的女子。
一瞬间就从深谋远虑的英武雄主变成了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的直男。
可张宁一听更加委屈,泪水止不住的流,抽泣让整个身体都跟着抖动。
“不是,我没怎么着你啊!”
袁熙急得抓耳挠腮,这不冤死了?
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干了什么。
不知该如何是好,袁熙下意识伸手托起张宁的脸,轻轻帮他擦拭泪水。
只是指尖触感太过柔软细腻,忍不住浑身一抖。
“别。。。别哭了,我不会伤害你。”
张宁泪雨婆娑的睁开眼。
十三年前,父亲送她离开的那个夜晚,也是如此捧着脸颊安慰。
可惜,那一别就是永别!
心酸,思念,悲痛各种情绪汇聚,泪水更是如泉涌般喷出,视线瞬间模糊了起来。
她好像看到了,那张慈祥的脸。
“呜呜呜,父亲,我好想你。。。”
袁熙心中一痛,不禁被深深感染。
这么多年,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抑制不住的疼惜猛然爆发,袁熙伸手揽过纤细的腰肢,一把将娇躯拥入怀中。
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安慰,只能轻轻抚摸着秀发。
“呜呜呜呜!”
张宁哭得更凶了,她早已忘记了怀抱的温柔,也控制不住的深陷其中。
这个肩膀,像父亲一样宽阔,充满温暖。